“方兄實在抱歉,小道學藝不精,出手沒個分寸,害你受此重傷。”


    你這叫學藝不精,我算什麽?


    方瞞雖然一張口嘴裏還冒黑煙,但他還是擺了擺手。


    “是我請呂行走賜教,刀劍無眼受傷也是我自找的,呂行走不必掛在心上……”


    呂盼神通一劍引玄雷,毋庸置疑登上了潛龍榜。


    而且還不是取代方瞞的第十名。


    而是第六名。


    顯然評了潛龍榜的天機閣認為第十名的席位容不下這一劍,而且這第六名恐怕也容不下呂盼。


    畢竟這還僅僅隻是一劍。


    道一宗天下行走,豈會隻有這一劍?


    “……以劍引雷煌煌天威,看到道一宗依然後繼有人我便安心了許多。”


    “山上的風風雨雨要是落到了山下,不知得是多少性命去填。”


    “不過說句心裏話,每逢聽到這些事跡我難免會有些羨慕你們這些能修行的人呐,超凡脫俗敢覦……”


    京城某處幽靜的大宅之內。


    老人一邊感慨著,一邊將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棋盤對麵坐著的也是個老人。


    身材魁梧,頭發花白。


    “修行來修行去,都是肉眼看凡胎,能有什麽不同?要我說啊,倒是張公才更有之能,傳說中能改天換地,張公穩固大焱河山也差不多咯。”


    “嗬嗬,老將軍高看我了,我隻不過是力所能及替陛下做點事情,便與那瓦匠沒什麽不同,不過是看哪裏漏了就往哪裏縫縫補補。”


    “瓦匠補一屋,張公補的可是天下……”


    魁梧老人捏著白子,遲遲未肯落子。


    花白的眉頭一抖一抖,似乎是隨著棋局的焦灼陷入了糾結之中。


    啪的一聲,白子落。


    黑子未加思索,幾乎是緊隨其後,落在了方格之中。


    “老將軍,我這已經是四目連珠兩端皆空,你已經輸了。”


    “當真?啊,對,這麽看確實是輸了……張公真是厲害,我縱橫棋盤這麽多年,極少輸這麽慘,一盤都贏不了張公。”


    首輔張弘正啞然失笑。


    這樣的棋,他其實也就下過這麽一次而已。


    收拾好棋子,也不再去玩這蒙童之間流行的五目連珠的棋盤遊戲。


    命人端了酒來。


    “敬陳大將軍一杯。”


    “無端端地敬我作甚?張公你有什麽話直說,莫要與我打什麽啞謎,我一個粗人聽不懂。”


    “是為這天下蒼生敬的陳大將軍。”


    “我什麽都沒做,蒼生又敬我作甚?”


    “正是敬陳大將軍願意什麽都不做。”


    一人是當朝首輔,一人是大將軍。


    文臣的極致與武將的盡頭。


    舉杯相碰。


    魁梧老者搖搖頭,悶聲說道:“我那孫女眼界高,高到不在人間,她沒那麽在乎所以便受著這委屈了……真是不公平啊。”


    “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可天下這麽多兒孫,我也不能隻計較自己兒孫能得多少福,便就這樣算了吧。”


    話說玩了,酒杯也空了。


    張首輔親自倒酒。


    “老將軍,兵部已經過了,立秋之日便會有詔令出皇宮,任折衝將軍為主將率領大軍七十萬,出征討伐寒烏。”


    “寒烏屢屢犯我大焱邊疆,早該討了……此戰功滿定在何處?”


    “滅國,損兵不過十七萬,可拜大將軍,老將軍覺得如何?”


    “隻要勝了,便是挺好……”


    ……


    ……


    “……嘖嘖嘖,直接就第六名了,這道一宗當代行走搞這麽厲害,什麽時候去和第一的碰一碰?”


    “劍引天雷,聽著就感覺好威風。”


    “等老張回來了,我得要他也給我整一個這麽威風的招式!”


    張天天有點小小的微詞。


    道一宗當代行走登上了潛龍榜第六,於是後麵的都得延順一位,張天天從四十九命變成了五十名,雖然隻差了一名,但以前她還可以說是四十多名。


    用這一個多,掩住最末尾的九。


    以後可就不能了。


    不過張天天也沒有真的為此著急,新的兵器都已經到手了,區區五十名哪裏容得下她。


    楚雄為差人送過來的除了一對纖細短劍還有一套針,是用熔了謝彬堂的佩劍打完短劍之後剩餘的邊角料做成。


    既能針灸治病也可當殺人暗器。


    配合藏梅手或有奇效。


    徐年的分光劍丸操縱起來也已經得心應手,隻不過他這在後院裏練習的時候,酥酥便喜歡追著滿天飛的泥丸到處跑,如今已經被小狐狸當成了追逐用的小玩具。


    張槐穀進皇宮前說是長則三五天。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


    說老實話,因為知道張槐穀是進宮給誰看病,徐年都有點擔心這哪一日睡醒,會不會大焱就變了天。


    第七天清晨,張槐穀回到了百槐堂。


    還好,天下人無需換上縞素。


    “……張神醫,這幾日有勞了,咱家便送到這裏了。”


    紅袍大太監領著八抬大轎,七天前從百槐堂門口接走的張槐穀,七天後也把張槐穀送回了此處。


    畢恭畢敬,無微不至。


    從皇宮裏回來的張槐穀明顯有些疲倦,打過招呼後沒有多說什麽就回屋休息去了,不過徐年次日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張槐穀在院中優哉遊哉的喝著茶。


    就和七日前沒什麽分別,隻不過茶具換了一套。


    原因徐年倒是猜得出來。


    張天天在給短劍和針淬毒時,不小心順手就把張槐穀的茶具也淬了一遍某種新調配出來的毒藥。


    對。


    不小心,順手。


    這是原話。


    “徐小友,來喝杯茶。”


    “我不在的這七天,聽說有天水謝家的人闖了進來?”


    雖然人在宮裏,但張槐穀對百槐堂發生了什麽顯然不是一無所知。


    “這些世家近些年是愈發過分了……”


    張槐穀皺緊眉頭,不動聲色地起身。


    徐年剛端起茶杯,還以為張伯這是對天水謝家不滿,要做什麽安排。


    卻見他走進了茅房。


    於是徐年默默放下了茶杯。


    這茶估計是喝不得。


    張天天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在茅房門口喊道:“老張,道一宗的神通我是學不來了,你想想辦法從劍魁哪兒搞幾套劍法過來吧,我和徐哥現在都用劍了,可以挑著合適的學學。”


    茅房裏麵沒有回應。


    倒是百槐堂門口有人送來一封請帖。


    “兩姓姻緣,聖上欽賜,喜上加喜,匹配同稱……八月八日,敬備喜筵,恭待光臨。”


    這是婚禮的請帖。


    地點是在陳大將軍府。


    八月八日,便是三日之後。


    也是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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