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不在場,這婚要怎麽結呢?”


    陳重山皺著眉頭發問,徐大夫人輕聲笑著。


    理所當然般地答道。


    “就按著習俗,婚禮上新郎若是到不了場,便以一隻戴著紅花的大公雞代替,這隻大公雞我們徐家來找,定然是個雞冠夠紅夠大的,就不勞親家費心了。”


    咣當!


    陳憲虎猛地起身,撞倒了椅子。


    “放屁!你們徐家簡直不當……”


    “憲虎,莫要在這國公府裏撒潑。”


    陳憲虎一句咒罵還沒罵完,便被陳重山喊住了。


    在外人眼裏,這段時日以來已經享盡了風頭的少年郎平複了一下呼吸。


    呼吸可平,但終究還是意難平。


    冷聲一聲,甩袖離去。


    陳重山沒有理會兒子的憤而離席,他隻是凝著眉頭,望向若無其事擦著指甲的徐大夫人。


    如果有和陳重山在戰場上並過肩的人在現場,定然會對陳重山此時此刻的神態感到熟悉。


    兩軍對壘。


    隔著千軍萬馬。


    陳重山便也是用這樣的目光,打量敵方主將。


    “所以徐大夫人的安排,就是想讓小女嫁公雞?”


    徐大夫人微微頷首,僅僅是嗯了一聲。


    便是回應了。


    嫁公雞的習俗確實是有。


    新郎已故或是在外漂泊,大婚之日不能出席,就以一隻戴紅花的大公雞作為替代,與新娘完婚。


    寓意為嫁雞隨雞,暗合三從四德。


    陳重山坐如山,沉著的神情不染喜怒,沉聲說道:“可是徐夫人是不是忘了,此次大婚是你們徐家人入贅我陳家,而不是我們陳家人要嫁入你們徐家,這按著嫁公雞的習俗可有些說不通。”


    徐大夫人坐直了腰背,微微昂起的臉上浮著笑意:“咱們兩家都是蒙受聖上垂憐才有這大喜,陳將軍應該不是要與我這婦道人家探討這俗禮該有什麽出入吧?”


    陳重山沒再說半句話,踱步離開鎮國公府。


    走出大門。


    陳憲虎正站在大門前,眯著眼睛望著鎮國公府高掛在上的門匾。


    見到陳重山出來,陳憲虎張口便說道:“這鎮國公府欺人太甚!爹能忍,我這當兒子的都不能忍!”


    不能忍。


    不過此時的陳憲虎臉上已經瞧不出怒色了。


    陳重山不作回應。


    陳憲虎又問。


    隻是壓低了些聲音。


    “爹,真沒辦法讓聖上收回成命嗎?”


    陳重山腳步未停,隻是說了句。


    “先回家吃飯,你娘如今為了這婚事正在氣頭上,晚了可不會留菜,還不準開小灶……”


    聖上。


    這才是陳家和徐家明明是一個不願打一個不願挨,卻又不得不受著的症結所在。


    所以徐大夫人也有十足的底氣端著笑,拿捏上門的陳家父子。


    畢竟徐家入贅的隻是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隻要遂了聖上的願履過婚約,誰在乎他一個私生子會怎麽樣,但陳家不能這麽沒所謂,他們就那麽一個女兒。


    道武雙絕,宛若謫仙。


    可寶貴著呢。


    陳家想要風風光光的辦,畢竟是大婚。


    徐大夫人其實也不是一定非得膈應陳家,把一生戎馬踏破了十九國的陳大將軍往死裏得罪。


    假如那單名一個“年”字的私生子此時此刻就在鎮國公府聽著差遣。


    陳家有任何安排都要他配合著就是了。


    可是人不在,有什麽辦法?


    總不能讓承兒頂上去吧。


    要怪就怪那小雜種不懂事。


    白送這麽好一段姻緣,卻不曉得珍惜。


    放著大將軍府裏的軟飯不吃,不知跑去了哪個山溝溝裏與野狗爭食……


    ……


    徐陳兩家在大婚前的洽談以不歡而散落幕的時候。


    徐年在百槐堂裏看著張天天和小狐狸爭奪最後一小塊蛋黃酥的歸屬。


    “……我練了一天的劍,可辛苦了!”


    “吱吱吱!”


    酥酥也看了劍譜,也跟著練啦!


    小狐狸能聽懂人言,隻不過張天天聽不懂狐狸叫。


    但這不妨礙一人一狐此時的激烈交鋒。


    “我劍法進步這麽大,這是應得的獎賞!”


    唰唰唰!


    張天天說著便舞了兩式劍招。


    不說摸到了幾分精髓,起碼這架子是搭起來了。


    像了點樣。


    “吱吱——”


    明明酥酥進步更大!


    為了證明誰的進步大,小狐狸抓起筷子,衝著空氣劈了兩三下。


    似是胡亂劈砍,毫無章法。


    張天天看不出這是劍法。


    但卻看樂了。


    “好活當賞!行,這最後一小塊蛋黃酥就歸你了!”


    張天天大方地把蛋黃酥推到小狐狸麵前。


    小狐狸撓撓頭。


    總覺得張天天話中有那裏不對。


    但是。


    蛋黃酥也是真的很好吃。


    和酥酥以前吃過的是一個味兒,甚至還要更好吃一點點。


    所以,話不對就不對吧,反正蛋黃酥好吃就對了!


    九珍樓提供的餐食哪兒都好。


    不管想吃什麽樣的口味,從以小烹河鮮之清甜聞名的江揚菜到六味皆有的東蜀佳肴應有盡有,隻要提前隻會一聲就可以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是這小小的一枚蛋黃酥吃不盡興。


    不一定餐餐都有,但卻一定沒有第二枚。


    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那陣子,徐年還以為九珍樓就是百槐堂附近的哪一間酒樓,張槐穀和張天天這對父女都對下廚沒什麽興趣便把百槐堂的餐食交給附近的酒樓負責,省事又省心。


    後來才知道,負責百槐堂每日三餐的九珍樓可不是附近的哪間酒樓這麽簡單。


    身負盛名,大有來頭。


    就說這一枚小小的蛋黃酥,是九珍樓的招牌之一。


    限量但不定量


    做多賣多,做少就賣少。


    不接受預定。


    誰想吃就得趕早到九珍樓排著隊買。


    據說京兆府府尹有次路過九珍樓門口,被這蛋黃酥飄出來的香味勾起了饞蟲,都是老老實實混在人群裏排了好久的長隊才飽了口腹之欲。


    為此還誤了點卯。


    九珍樓也沒有什麽定時送餐上門的貼心服務。


    餓了就想吃?


    想得美。


    沒看京兆府府尹都自個兒排隊的嗎?


    百槐堂一日三餐能有九珍樓包圓了,不必多說,不是張槐穀差不差錢的問題,玉京城裏不差錢的人可不少,顯然是靠的他這張臉。


    雖然沒說過緣由,但徐年猜測保不齊張槐穀妙手回春救過九珍樓的東家。


    這才有了這獨一份的特殊待遇。


    享受著九珍樓獨一份特殊待遇的張槐穀此時正看著小狐狸。


    小狐狸吃著一小塊蛋黃酥,開心到笑彎了眉眼。


    他卻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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