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不池麵色一變。


    方才頂著朝堂百官的審視目光,他臉色都沒有這麽難看過。


    先前天魔教護法尋先生冒著風險進了京城。


    尋先生在天魔教專門司職尋找天魔轉世,雖然正麵戰鬥力在六品之中不算強,但卻極其擅長逃遁,先前鎮魔司設計了數次圍殺,都被其一次又一次活了下來。


    直到進京的尋先生意外被五品高手重創之後,不知為何竟然沒有逃之夭夭,反而繼續露出馬腳,最終遭到陸不池等四名金衣圍殺。


    但也正是因為尋先生擅長逃遁,鎮魔司沒敢貿然斷定尋先生已死,一直在通過多方情報驗證這名滑不溜秋的天魔教護法究竟有沒有又一次死裏逃生,直到最近才有把握認定尋先生這次大約的確是死了。


    現在結合呂盼這番話,如果他所言屬實。


    那麽尋先生顯然是臨死之前在京城裏發現了天魔轉世之人。


    並把消息傳回了天魔教。


    “呂行走,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何沒有早說?”


    呂盼看著清麗秀美卻為金衣之首的陸不池,故作詫異道:“這位鎮魔司的陸姑娘,你知道我是山上之人,難道鎮魔司裏沒人告訴過你,山上之人隻需管好山上事,山下萬千紛擾不擾山上人?”


    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你鎮魔司管得再寬,還能管到山上嗎?


    雖然聽起來有些耍無賴不講理,但其實呂盼這還真不是亂說。


    山上隻需管好山上事。


    這是自古便有的規矩。


    或者說。


    某種默契。


    陸不池那張極美的臉變的更難看了。


    雖然沒再說什麽,但看著呂盼的目光卻隱隱有些變得冰冷。


    至於嗎,就記仇上了?


    呂盼有些莫名其妙。


    旁邊的方瞞拉了拉呂盼的衣袖,低聲說道:“鎮魔司的金衣陸大人是男兒身……”


    呂盼頓時瞪大了雙眼。


    陸不池那張變得冰冷後便可以稱得上是冷豔至極的臉蛋。


    你竟然告訴他這是男的?


    難以置信!


    “方兄,你確定?”


    “我當然……”


    方瞞下意識開口,可話到一半卡住了。


    他怎麽確定?


    又沒見過陸不池到底是男兒還是女兒,隻不過京城坊間一直都有傳聞。


    鎮魔司八大金衣之首是男生女相,比煙柳河的花魁都要漂亮。


    如今後半句倒是可以確定了。


    可這關鍵的前半句……


    方瞞撓撓頭,改口道:“京城裏都這麽說,應該錯不了吧。”


    呂盼嘀咕道:“京城裏還都說楚氏鐵匠鋪什麽都能熔什麽都能打,結果還不是名不副實……”


    “呂行走,照你所言天魔教如果是聲東擊西,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帶走京城裏的天魔轉世,那麽我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


    “能否請你告訴我們這名天魔轉世是誰,她人在哪兒?”


    “雖然是山下之事,但還請行個方便。”


    陸不池麵對呂盼的臉色冷冰冰,但措辭倒是變得十分客氣。


    “嗯,我帶你們過去。”


    把男子喊成姑娘,自覺理虧了的呂盼也有點心虛。


    況且他如果真的不管這事就不會主動說出天魔轉世了,方才隻是為了表示自己又沒有義務發現了什麽都要告訴鎮魔司。


    “諸位大人,眼下天魔轉世之人要緊,陸不池以後再行賠罪。”


    “責罰不礙著正事,陸金衣速速去吧。”


    陳重山微微頷首。


    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其他朝臣就算有異議,覺得鎮魔司或許已經難堪大任,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再說出來,與虎賁將軍有所分歧。


    “我和你們一起去。”


    徐年聽呂盼一說,就猜出這天魔轉世就是何小魚。


    他自然要去看看。


    麵對著一身素白的徐年,陸不池就不像麵對呂盼時那般冷冰冰了。


    足以豔壓花魁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容。


    “徐真人願意同往,鎮魔司自是求之不得。”


    徐年從鎮魔司的隊伍裏感受到了一道帶著些許歉意的目光。


    是楚慧婕。


    鎮魔司棕衣全體集結,她在其中這很正常。


    至於這目光中的歉意。


    楚慧婕以為徐年不想暴露自身,有心想要替他隱瞞,而鎮魔司雖然不會因為這種似友非敵的人逼迫自家棕衣和盤托出,但查還是要查的。


    鎮魔司引以為傲的情報能力,雖然這次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但更多時候都是名副其實的強大。


    徐年在京城的活動也遠遠算不上什麽隱秘,當初火蛇幫都查的出來些許東西,鎮魔司遇到點苗頭往下一模,基本就摸了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楚慧婕眼裏的歉意,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最終還是連累徐年暴露出了自身。


    雖然徐年其實並不在意。


    陸不池的笑容也同樣不難理解。


    徐年的那一次出手與尋先生殞命京城有不可或缺的因果關係。


    幫鎮魔司除此大患。


    總不至於和錯喊出一聲陸姑娘的呂盼是同等待遇吧?


    臨走之時。


    陳憲虎忽然拉著徐年單獨說了句話。


    “徐大哥,鎮國公府那邊似乎有什麽法子,很篤定能在數日內找到那名私生子,送到我們陳府……”


    就這麽一句。


    似乎沒頭沒尾,但透露出的信息卻一點都不少。


    陳憲虎先前說鎮國公府的私生子竟然和徐年重名。


    這真的隻是隨口一句玩笑嗎?


    當時沒有後文,但現在看來已經是在暗示著什麽了。


    有些事情。


    心照不宣就好,點破反而不美。


    徐年其實也是一樣的考慮。


    解開他和鎮國公府的私生子不是重名這麽個誤會很容易。


    隻需要一句話。


    其實你是我大舅子啊!


    然後?


    陳憲虎十分激動。


    哇!原來你就是我妹夫?


    再然後。


    徐年就住進陳大將軍府當個女婿,從有名無實變成名副其實?


    何必如此。


    陳府本來就不想要一個贅婿。


    徐年也未曾想過要入贅為婿。


    維係現狀,這不是正好嗎?


    隻要有這麽個“隻是重名”的誤會橫在中間。


    徐年就隻是陳憲虎的大哥而已。


    皆大歡喜。


    這樣的皆大歡喜,可不是誤會解開之後,徐年以真誠換來陳大將軍府的通情達理就能達成的了。


    畢竟入贅的關鍵從來不在陳府。


    徐年還可以歸咎於是鎮國公府以私生子代替嫡子,隻不過如今已經是木已成舟,就變得和陳府從始至終都繞不開的一樣了。


    在於,聖上。


    陳憲虎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句話便是在提醒徐年。


    不要讓鎮國公府拆穿了能讓陳府和徐年皆大歡喜的誤會。


    把他的大哥變成了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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