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鹿書院舉薦出仕的官員之中,如今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當朝首輔張弘正了。


    寒窗苦讀的張弘正先是科舉高中狀元登科出仕當了翰林院修撰,這可是一條青雲直上的仕途起點,他也勤勤懇懇數年下來無一次紕漏,卻不是為何在高遷的調令下來時,突然辭了官。


    數年的杳無音信之後。


    張弘正再一次出現在大焱朝廷當中便是拿著有鹿書院的舉薦再次出仕,而且這一次直接就做了封疆大臣,之後更是步步高升,一直坐到了如今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值得一提的是,有鹿書院的舉薦並非隻給自己書院裏的學生,張弘正就沒有這麽一層身份,隻是不知為何能得到了上一任有鹿書院院長的青睞。


    “……有鹿書院每年通過秋試招生。”


    “如今立秋已過,今年的書院秋試應該就在近期了。”


    “沾了大哥的光,到時候我和葉一夔他們也能一起去湊個熱鬧。”


    雖然知道有鹿書院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徐年還是有些好奇陳憲虎為何會對有鹿書院這麽感興趣。


    論修行是武夫,談出身是將門之後。


    雖然不是什麽粗鄙武夫,但怎麽看也不是六經勤向窗前讀的讀書人。


    他好奇問道:“有鹿書院的秋試我也有所耳聞,聽說是沒什麽實質性的門檻,不像科舉一樣層層選拔,隻要寫得出一篇好文章便有資格參與其中。既然你這麽有興趣,以前沒參加過嗎?”


    “大哥這話說的,我像是能寫得出一篇好文章的讀書人嗎?”


    陳憲虎的磊落換來了徐年的啞然失笑。


    他略微想了一陣,搖搖頭說道:“不過如果是這書院秋試的資格,恐怕要辜負陳將軍的美意了,我目前還沒有要進有鹿書院當個學生的打算。”


    如果換成二十歲之前有這麽個機會,徐年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換成現在就有些食之無味了。


    不是有鹿書院有什麽不好,隻是徐年已經不適合了。


    以前想過進有鹿書院是為了謀一條出路,但如今都已經是五品了,哪裏還用得著這種出路?又不想著為官,如果修行的是儒家倒還另說,可又是道門。


    如此一來,若說進有鹿書院還有什麽意義,那就真的隻能是做學問了。


    當然不是做學問有什麽不好,可徐年的肚子裏有幾兩墨水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不當文抄公,便和陳憲虎一樣寫不出什麽好文章。


    莫非進了聖人所創的書院,就能沾染到文氣,做得出什麽學問了嗎?


    不現實。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確實不是人人都是這塊材料,徐年前世就不是,這一世受過的教育還不如前世呢,哪可能如那中舉的範進一樣搖身一變,就成了今非昔比的文曲星下凡。


    哦,也不對。


    範進肚子裏至少還是真有墨水。


    陳憲虎聞言,樂嗬嗬地搖搖頭,笑著說道:“大哥你這就弄錯了重點,我是對這有鹿書院的秋試感興趣,而不是想進有鹿書院當個舞文弄墨的書生。”


    聽出了這兩者的差別,徐年問道:“這秋試有什麽名堂?”


    “當然有名堂,這名堂可大著呢!有鹿書院的秋試招生,除了策論詩文和君子六藝什麽的,表現優異者還能進入有鹿書院的修身林中感悟一番,裏麵可有許多大儒留下來的遺澤。”


    “當然了,說什麽沐浴文氣啊,或是感受大儒思想什麽的,這樣的機緣好是好,可對我一個粗鄙武夫和身為道門真人的大哥都有些過於空泛了,但是這遺澤之中可包括大儒的隨身之物,這些可就是貨真價實的寶物了。”


    “據說就連儒家聖人都在修身林中留下了一隻筆,隻是到現在也沒人找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以訛傳訛還是確有其事……”


    陳憲虎感興趣的不是其他,就是修身林。


    “我家裏這次是我爺爺出麵找了有鹿書院的當代院長大儒沈其風,直接要來了幾個進修身林中感悟的名額。”


    “隻不過這修身林也不是什麽時候都能進,得在秋試時和其他表現優異者一起進去。”


    一位大將軍出麵才要來的資格,這顯然和秋試招生的資格是兩碼事。


    徐年意識到陳府這份送禮恐怕比他想的還要重,拱手言道:“替我謝過陳將軍和陳老將軍。”


    “說了是我爹一口唾沫一口釘,大哥不用和我客氣。”


    “等有鹿書院定下了秋試招生的日子,到時候我再來找大哥,一起進這修身林,希望咱們都能從裏麵帶出好東西……”


    解渴的茶喝了,事情也說完了。


    陳憲虎便提出了告辭。


    可他剛剛轉過身,便看見有一位青衫俠客走了進來。


    腰間配著一柄七尺劍。


    手裏拎著個酒葫蘆。


    走路半搖半晃,神態似醉似醒,從他身邊拂過的風裏似乎都熏上了些許酒氣。


    青衫俠客耷拉著眉掃了陳憲虎一眼。


    仰頭倒了一口酒。


    這一眼,陳憲虎便像是被一劍掃進了酒缸子裏。


    既是凜冽的劍氣削得渾身發寒,又有醉人的酒水熏到麵紅耳赤。


    徐年不動聲色,揮袖在陳憲虎麵前掃過。


    影響到陳憲虎心神的劍氣與酒氣蕩然一空,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再看著麵前這位劍在身酒在手的青衫俠客,立即便想到了一個人。


    “劍、劍魁……你是劍魁沈良!”


    不怪陳憲虎有些許失態。


    這脫口而出的名號,天下間幾人不識?


    青衫俠客又喝了口酒,微微一笑。


    似是不置可否。


    劍魁揚名天下之後,和他一樣隨身帶著個酒葫蘆的劍客就多了許多。


    但陳憲虎好歹是個七品武夫,能僅僅是這麽掃過一眼,便讓他墜入酒與劍的幻覺之中難以自拔,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劍魁來百槐堂做什麽?


    不管他找的是誰,但肯定不是找陳憲虎。


    向來識趣的陳憲虎便不多問一句,直接離開了百槐堂,不過能見到劍魁一麵,甚至直麵感受到了其獨步天下的酒劍氣,縱然是陳家幼虎都有些激動不已。


    這趟來找大哥報信,竟然還能意外見到劍魁,實在是太值了!


    也就在陳憲虎走後。


    無茶可喝就待在了房間裏的張槐穀走了出來。


    他看著青衫俠客微微皺起了眉頭,淡淡地說道:


    “我找你來教個劍道,你就要扮成劍魁,那我要是找你來教個武道,你是不是就裝成武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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