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在大漠子民當中廣泛存在的信仰。


    也正是這份信仰的所在,才衍生出了遠比大漠王室更為久遠的神殿一脈。


    早在大漠被大焱鎮國公扛著樸刀率領鐵蹄鑿穿打爛之前,在那片大漠裏棲息的大大小小上百個部族,如果說還能有什麽共同的信念,有什麽能將他們凝聚在一起,便隻有大漠深處,那座自古供奉著長生天的神殿了。


    “……長生天之賜,大漠信仰的那位神明,長生天顯靈之後賜給信徒力量。”


    聽到瘢痕臉男人的解釋,徐年有些驚訝:“如今還有神明?”


    最早的仙神之流,在那些關於上古的傳說裏麵曾為人族傳道啟智,但是祂們也都隨著上古時代的結束,和天魔一同落下了帷幕,不再是這片天地的主角兒。


    上古之後,世間無。


    至於那些個在上古之後成佛作祖了的一品境強者,雖然也常會被視作仙神,但是縱然有比肩的偉力,卻有著先天性的桎梏,不足以長存於天地。


    到了如今,一品境不是明確記載已經作了古,就是音訊全無不知所蹤。


    而要論及信仰。


    橫跨諸國疆域的佛教,可比僅有大漠人會供奉的長生天更為昌盛吧?


    可是一手建立了佛教,也被數萬萬信徒虔誠供奉的佛陀,如今可都隻能在寺廟裏見到金身塑像了。


    沒聽說過佛陀會在寺廟裏顯靈,給虔誠的佛子佛孫賜下無邊佛法。


    至於佛門修行雖然涉及信仰,但那也是和武、儒、道一樣的修行法門,是以自身悟性與根骨熬練出來的力量,並非是什麽佛陀顯靈的賜福。


    佛陀都不能顯靈,可是大漠裏的那座神殿,竟然能讓一位神明賜下巫力?


    “大漠人都是這樣說的,在大祭司的儀式之下,長生天顯靈為虔誠的信徒賜下源自於祂的偉力。”


    臉上瘢痕尤為可怖的男人搖了搖頭,接著解釋道:“至於是真是假,我一個大焱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張天天滿不在乎地轉著茶杯,圓底的茶杯在她一根手指的轉動之下,猶如陀螺般在桌上旋轉:“一眼假。“


    “大漠要是真有什麽在世神明的庇護,既然能夠顯靈給信徒賜福,怎麽之前大焱鐵蹄踏破大漠的時候,不見他們的長生天顯靈阻止呢?”


    有理有據,令人不得不服。


    徐年想到了前世在網上衝浪看到過的一個關於神明的經典思辨。


    如果全能,那祂必然不是全善;如果全善,那祂必然不是全能。


    瘢痕臉男人不是大漠人,沒有長生天的信仰,他隻是看著擂台上已經徹底落入下風,落敗隻是或早或晚的大焱潛龍馬前掣,有些感慨:“神明顯靈是真是假其實不重要,可是這受過長生天之賜的大漠人得到的巫力,卻是貨真價實的力量。”


    張天天認同地點點頭:“是啊,就像老婆餅裏雖然沒有老婆,但也不妨礙老婆餅好吃。”


    思路清奇的打比方。


    熟悉張天天的徐年和楚慧婕隻是不禁莞爾,但萍水相逢的瘢痕臉男人卻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啞然失笑:“這麽說倒也沒錯。”


    長生天之賜,雖然不一定有長生天顯靈,但是這份巫力卻不摻假。


    幫著大漠潛龍阿古拉,在擂台上把比他還要高出兩個名次的大焱潛龍馬前掣逼到了擂台邊緣。


    勝負將分。


    阿古拉血氣奔湧,猛然轟出的一記重拳,要把同為八品武夫的馬前掣轟下擂台。


    電光火石之間,馬前掣腳下步伐倏然一變,身形猶如鬼魅般避開了這一拳,貼身繞到了阿古拉的身後!


    除了剛猛的刀法,這身法乃是馬前掣壓箱底的絕活,不過對身體的負荷極大,以他八品武夫的體魄不能連續使出。


    一直都在等。


    等著一個足以扭轉勝負的時機。


    忍到此刻,正成為了勝負手的關鍵!


    馬前掣踏著鬼魅身法移形到了阿古拉的身後,那麽此時站在了擂台邊緣,再往前一步就要跌下擂台輸掉這一戰的人,自然也就從馬前掣變成了阿古拉。


    機會!


    “給我下去!”


    大焱潛龍橫刀掃出,抱著魚死網破的決絕,刀勢有去而無回,全然不在乎防守,勢要把大漠人劈落擂台。


    要贏了?


    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幻,擂台下眾多看客都沒反應過來,可等他們正要歡呼喝彩的時候。


    卻又用不著了。


    阿古拉抬臂格擋,硬接下了破釜沉舟的一刀!


    可是皮開肉綻,甚至是一雙手臂被刀刃削掉的血腥畫麵並沒有出現,阿古拉的手臂與馬前掣的刀刃之間,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層黃沙。


    雖然這傾注了大焱潛龍全力的一刀,輕而易舉震碎了黃沙,變作無數碎屑四散爆開,可是這層黃沙也達成了目的,成功消磨掉了這一刀裏的銳氣。


    沒有了割肉削骨的銳氣,至於剩餘的勁氣,便是阿古拉硬接了下來。


    黃沙咒。


    這是生在大漠的巫道修行者,在修行出了巫力之後,幾乎人人都會學習的一個巫法。


    “既然你不願跌下擂台,那就別下去了!”


    有去無回的一刀沒能功畢,勝負再度回到了阿古拉的手裏,經受了長生天之賜的大漠武夫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也不去化解隨著方才那一刀滲入體內的勁氣。


    雙拳進刀,一拳又一拳接連搗在馬前掣胸膛。


    如同擂鼓。


    馬前掣的胸膛就是鼓皮。


    直到敲破了鼓。


    阿古拉的雙臂也已經暫時脫力,無力地垂了下去。


    馬前掣倒在擂台上。


    他的胸膛已經塌了下去,吐出的血染紅了衣襟,噴在了阿古拉的臉上。


    阿古拉抹了一把臉上血跡,忍著雙臂肌肉受勁氣摧殘,猶如千萬根針刺入了肉裏的刺痛感,服下壓製傷勢的丹藥,看著已經隻剩下一口氣的大焱潛龍,猶豫著該不該補上了解性命的最後一拳。


    “馬兄已經站不起來了,按照擂台規則,便是勝負已分。”


    腰佩雙刀的年輕人站上擂台,冷冷地注視著阿古拉。


    他的雙手輕輕按在腰間的刀柄之上。


    似是隨意至極的一個動作,卻能在下一刻暴起,化作無窮殺意。


    “你現在的對手,是我……”


    酒樓裏的徐年忽然咦了一聲。


    張天天好奇道:“徐哥,咋啦?”


    徐年看著擂台上腰佩雙刀的那道身影,笑著說道:“沒什麽,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見著了個熟人登上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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