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華呈嘴裏這一聲大皇子出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謝三爺都嚇了一跳,連把胥華呈生吃了的心都有了。


    這是能說能聽的秘密嗎?


    如今大焱天子是個什麽狀況,誰家心裏還沒個數了,雖然太子遲遲未立,誰也猜不出龍椅上的那位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但是天子不立太子,下麵的人當真半點心思不動?


    不可能的。


    不論是臣子還是皇子,怎麽可能半點想法都沒有。


    這不是什麽智者高見,而是曆朝曆代更迭的動蕩時期,從曆史中總結出來的沾滿鮮血的覆轍而已。


    要問謝家在這場已然不會太遠的皇位繼承當中支持哪位皇子?


    不好意思。


    謝家關門自閉,哪個皇子都不想搭理。


    天水謝家盡管家傳比國祚更長久,但從來都是極力避免和皇位繼承扯上關係。


    盡管選中一次,或許就此是從龍之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之後聯姻成為外戚與天子共治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之後呢?


    在權力達到頂峰之後又能如何選擇?


    況且這還是選中了。


    如果選錯了,那就更是萬劫難複。


    當年謝家不讚同謝淑華嫁給折衝將軍徐世威,其實不僅僅是因為當時鎮國公府已經沒落,門不當戶不對,更是不想過多涉足京城,以免哪一日就被圍繞皇權掀起的風暴給卷了進去。


    如今在這麽個皇位繼承已經快要避不過去的敏感時期,驟然從胥華呈嘴裏蹦出了大皇子三個字,謝彬堂才會感到驚怒交加。


    這都不是把禍水引到門前了,這是把一盆禍水澆在了腦門上!


    在天水郡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謝三爺冷著臉,寒聲說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是想為了活命,口不擇言胡說一通,覺得擺出那位大皇子的名號就唬住人,那我得承認你是嚇到我了。”


    “但你也是做了一個最糟糕的選擇!”


    胥華呈口鼻都溢出了黑血,但他卻咧嘴笑了出來:“謝三爺,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嗬嗬,隻要大皇子知道我說出這個秘密,就算張女俠放過我,大皇子也是會要我死的。”


    “但是呢,大皇子至少不能現在就要我去死吧?”


    “哈!老子反正是死定了的,但是明天死也好過現在死,能多活一個時辰就賺一個時辰,能多活一天就賺一天,但是你們呢?大皇子不會放過說出秘密的我,又會放過聽了秘密的你們嗎?”


    謝彬堂臉色難看,胥華呈在這臨死之際吐露出的秘密,不管是為了保命還是為了報複,的的確確是捅破天了。


    他要是早知道會是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出來。


    關上大門,不聽不聞。


    縱然有那麽些許可能招來徐年的不滿,但風險總不會高過聽了這麽一個關於大皇子的秘密。


    他冷聲說道:“你是死了,但你就不為你家人想想嗎?本來今日你死就死了,但汙蔑大皇子,不怕禍及家人,全家同你一起陪葬?”


    “哈?家人?謝三爺,您可真是沒把我放進過眼裏啊,不過這也不奇怪,堂堂謝家何必在乎我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家夥。”


    “但是我父母早就死了,死在前些年二十年前的那場饑荒裏,我活到現在也未娶妻。”


    “獨身一人,爛命一條,我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不顧湧出口鼻的黑血,胥華呈得意地放聲大笑,就好像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了岸上的人,也不管對方承不承的住,會不會一同沉進水裏。


    但他,終於有了喘息之機。


    看著往日裏高不可攀的謝三爺,也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臉色陰晴不定,胥華呈莫名覺得爽快,他啐出一口黑血,繼續說道:“謝三爺,為今之計放我一條活路如何?就當是你救了我。”


    “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繼續在見不得光的台麵下和大皇子做生意,隻要一切照舊,大皇子不會知道我說出了他的秘密,你們也就不用擔心被大皇子記住了名字。”


    這個提議。


    說實話,謝彬堂有些動搖了,他沉聲道:“如果殺了你,隻要我們守口如瓶,大皇子又怎麽知道你潑了這些髒水給他?”


    汙蔑,潑髒水。


    不論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謝三爺自始至終都沒在口頭上承認胥華呈說的是真話。


    “嗬嗬,這確實,那謝三爺就殺了我吧。”


    “看看大皇子是不是如此信任我,相信我會把他的秘密帶進黃泉,咳咳咳……至於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哈哈,如今我都說了我做了什麽,以天水謝家的能耐隻要下功夫去查,不至於連天水城裏的事情都查不出來吧?”


    胥華呈又咳出了一口黑血。


    但他還是在笑。


    謝彬堂臉色越黑,他笑的越暢快。


    直到。


    一道略有疑惑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來:“真搞不清,你都死到臨頭了還笑什麽笑?是我要殺你,又不是什麽謝三爺李四爺,他臉色就算黑成鍋底了,關我殺你什麽事呢?”


    說話的自然是張天天。


    胥華呈心裏咯噔了一下,剛才的笑意蕩然無存,但他還是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張女俠,你是不是沒聽清楚?”


    “我,胥華呈,雖然隻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小角色,但我和大皇子做著見不得光的生意……你殺了我,大皇子能放過你?”


    “沒啊,我聽得很清楚,大皇子的名頭多響亮啊,可嚇死我了。”


    張天天拍了拍胸口。


    嘴上說著嚇死,但挑眉弄眼的神情,看不出半點畏懼,隻是偏偏還要說道:“真的,你相信我,我都想放過你了,反正那些小姑娘和我非親非故,我何必為了管閑事,把自己搭進去呢?”


    “對啊,能這麽想……多好啊,咳咳……張女俠你這麽厲害,江湖上能讓你弘揚俠氣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為難我?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己。”


    胥華呈連忙說道。


    緊接著,他看到張天天兩手一攤,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我是想放過你,但是已經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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