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


    這是徐年的聲音,但卻是來自天地的回音。


    也隻有這一聲回音而已。


    沒有驚世雷光,也不見天降鋒芒。


    但是在江浪滔滔中巋然不動的石柱卻轟然一震,隻見置於最上方的惡蛟已經被利落地斬去首級,熾熱滾燙的蛟血從無頭蛟軀之中噴湧而出。


    猶如江河奔流。


    從石柱之上傾瀉而下,又仿佛一掛瀑布,把這片江水都染成了紅色。


    已成血紅色的江浪之上,赴死踏江而來的漕幫舵主鍾濤望著已經被斬斷頭顱的大蛟,他瞪大了眼睛,驚愕難言。


    原本覺得這頭大蛟就算被徐年拿出來的儒家法寶壓製,也不可能不堪一擊,畢竟就連盲道人都沒能在江水中殺死這頭大蛟。


    隻待大蛟掙紮,他便伺機出手,拚著自身性命不要,隻要大蛟能潛入江水中逃離此地就好。


    可是……


    怎麽這就死了?


    就像是劊子手在刑場上斬落囚犯首級,手夠快刀夠鋒利,隻等時辰一到便隻需要一個眨眼,囚犯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刀斬落,等著頭顱滾滾。


    鍾濤其實原本還打算以身飼蛟。


    死了的竇江流都是一劑猛藥,何況他比竇江流修為更深,還是活著的呢?


    隻是大蛟驟死,局麵也就變了。


    不,不對。


    應該說局麵一直都盡在那位不知根底的道門大真人手中掌握著,隻不過鍾濤完全沒預想到其反掌之間便已經塵埃落定。


    大蛟的頭顱和軀體已經分離,隨著由虛轉實的石柱漸漸淡去之後,龐大蛟身無力地墜入江河驚起大片血浪。


    鍾濤已經陷在江浪之中,卻就連一個以命相搏的餘地都沒有!


    如今大蛟已死,下一個會是誰呢?


    徹骨寒意直衝他的天靈蓋,盡管抱著赴死決心再度踏江,但大蛟都已經死了,還在這裏做什麽呢?


    白搭一條性命?


    隻是來不來是鍾濤的決定,但能不能走就不是他說了能算的。


    蛟血染紅的江麵之上,那位道門大真人隻是低頭看著手中那塊輕易斬下惡蛟首級的石板,沒有看鍾濤一眼,似乎渾不在意踏江而來的赴死武夫。


    但是當鍾濤退後了半步,盤旋在道門大真人身邊的九道流光在在眨眼間便劃破長空。


    斬浪分江,衝著鍾濤而來。


    鍾濤亡魂皆冒,駭然道:“俞可奉,救我!”


    然而。


    血色江浪之中,並沒有一支精鐵大箭馭風破浪而來擊落流光,如過去一樣解救陷入危局的鍾濤。


    毫無變故。


    九道流光洞穿了六品武夫的軀體,錚鳴而出的劍氣斬盡了生機,踏江赴死的漕幫舵主在真正赴死的這一刻,已經不在意什麽大蛟了。


    在最後一點生機湮滅之前,鍾濤艱難回頭,看向了千步之外的江岸之上,那裏本該至少射出三支精鐵大箭。


    如今卻連一箭也不見發出。


    隻有一道身影在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嗬,原來已經跑了啊……也好,倒是夠果斷……”


    這是漕幫舵主鍾濤最後冒出來的一個念頭。


    沒有多少怨恨,隻有少許的悵然。


    隨後失去了生機的軀殼已無力踏江。


    被江浪吞噬。


    讓這血色更濃烈了一分。


    至此,搭檔許久默契無比的兩人終究是產生了分歧,在生死一線間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俞可奉是在騙鍾濤,任他去死嗎?


    不是這樣。


    俞可奉都已經搭箭在弦了,原本確實是想著支援鍾濤。


    放出三箭算是對得起和鍾濤的情誼。


    自問也無愧於漕幫。


    但是在大蛟出乎預料毫無掙紮就被斬去首級之後,情況就變了。


    大蛟死了。


    下一個死的是鍾濤。


    鍾濤死了,不就輪到他了?


    而且鍾濤明顯會死的很快,他本來就被那位強到可怕的道門大真人一擊重傷,強行服用丹藥壓下傷勢又能好多少呢?


    撐得到第二招嗎?


    於是乎。


    俞可奉轉念之間便重新做出選擇,連已經搭在弦上的箭都不放了,背上大弓轉身就跑。


    馬都不要了。


    如果是長途奔襲,馬自然是比雙腿更好,但現在這生死一線,他一個六品武夫能夠爆發出來的速度遠勝過馬。


    但還是那句話。


    想來可來,但能不能走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俞可奉已經很果斷的判斷出了局勢,做了最正確也最是無情的抉擇,但是九道流光在斬過了鍾濤之後,去勢未有半分衰減,劃破了長空。


    千步之外。


    不論是俞可奉還是鍾濤,都覺得這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可攻,可退。


    但是就如他們最開始沒能預料到鬱芸紡的同伴之中會有一位道門大真人,後來沒能料到會有輕鬆斬掉蛟首的儒道法寶,如今了錯估了一分為九的劍丸是何物。


    這枚分光劍丸可是鐵匠宗師世家楚家世代相傳的珍藏兵器之一。


    豈是一般貨色的劍丸能夠媲美?


    速度之快,在徐年近乎無窮無盡的靈力驅使之下,千步距離也不過是一念之間,果斷而無情的選擇固然為俞可奉爭取到了些許時間。


    但這遠不足以逃出徐年的一念。


    流光斬過,劍氣錚鳴。


    疾馳的俞可奉像是被重重踢了一腳的皮球飛了出去,摔倒在地滿身是血,維持著他最後一點生機沒有立刻消散的卻不是深厚的境界,而是心中那份強烈的不甘。


    不甘死在這裏。


    艱難地向前爬行,向著遠方伸出手,似乎在遠方有人在等他,等他牽起手。


    隻是。


    事事豈能如願呢?


    縱然滿腔不甘也不過是殘喘了片刻而已。


    俞可奉在地上拖出數米長的血跡之後,伸出的手終究是無力地垂了下去,最後一點生機便隨著不甘一同消散,蕩然無存。


    或者說。


    回歸了天地。


    徐年要是知道俞可奉這麽不甘,會不會放他一條生路呢?


    答案是,不會。


    誰還沒有個牽掛嗎?


    是鬱芸紡沒有,還是張天天沒有?


    亦或者。


    京城裏的徐菇,不是在盼著徐年平安?


    俞可奉既然已經來了,已經放過了箭,隻不過他實力不濟,殺不了徐年而已。


    否則。


    他的箭,會放過徐年嗎?


    殺人者,人恒殺之。


    不外如此。


    江河之上的徐年也毫不在意俞可奉是不是死不瞑目。


    他正在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手中的斬蛟文書在斬殺惡蛟之後,似乎還吸收了這頭惡蛟的血氣之力進行煉化,經過煉化變得極為精純的大蛟血氣之力,全都滋養了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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