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辯駁,沒有否認。


    他就這麽隨口承認了,在理所當然的語氣之中還夾雜著淡淡的疑惑


    似乎沒覺得進了祠堂有什麽問題。


    徐大夫人愕然瞪大了眼睛。


    曹哲思默然陷入了沉思。


    隻有那名被左右兩名護衛架著一動不能動的下人流露出興高采烈的神采:“我就說了吧!大少爺也進了祠堂,我是不是沒有撒謊?就是他,就是他進了祠堂……”


    在一籌莫展境況中,他帶來了嶄新的線索。


    這是不是功勞?


    是不是能免去刑罰了呢?


    可是下一刻,這份以為自己能夠脫罪的欣喜,便被巨大的恐慌所取代。


    忠心耿耿的獨臂老仆淡淡地說了句:“既然已經說了,那就把他拖下去吧,依著大夫人的意思,割了舌頭喂狗吧……”


    有了曹哲思這一句話,兩名護衛一聲不吭便架著下場淒慘的下人往外走。


    下人掙紮不開,隻能喊道:“不……不是!大少爺他進了祠堂啊!我沒撒謊……為什麽、為什麽啊——他都承認了啊……”


    叫喊聲漸漸遠去。


    獨臂老仆充耳未聞,神色沒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隻說了割舌頭不急於一時,又沒有說過不割,不管承少爺進沒進過祠堂,徐大夫人處罰一個下人難道還需要什麽充分的理由嗎?


    由著徐大夫人的喜怒就行了,他有什麽必要阻止呢。


    曹哲思冷淡的眼神掃了眼其他幾名下人,淡淡地說道:“你們也先下去吧。”


    躲過一劫的幾名下人如蒙大赦。


    一刻也不敢停留。


    全程低著頭,快步退下。


    驅散了下人,廳堂裏隻剩下大夫人和大少爺,以及獨臂老仆了。


    曹哲思看著就像是全程在狀況外,還在吃著點心的承少爺,輕聲問道:“承少爺,您知道我和大夫人現在是在因為什麽事情而著急嗎?”


    徐承點點頭:“知道啊,祠堂裏那把樸刀丟了唄。”


    “那您進了祠堂,怎麽不說呢?”


    徐承撓了撓頭,奇怪道:“啊?我也用說嗎?”


    曹哲思嘴角顫了一下。


    徐大夫人指尖壓了下太陽穴。


    徐承咽下嘴裏的點心,疑惑道:“娘和曹伯是在找誰偷了刀對吧?”


    “這些下人隻是府上仆役,祠堂裏的刀不屬於他們,他們拿了就是偷。”


    “但我是鎮國公府的大少爺啊,祠堂裏那把刀是我家的沒錯吧,我家的就是我的……所以,我拿了我自己的東西,怎麽也不能算偷吧。”


    “既然我不算偷,娘和曹伯是要找偷刀的人,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這邏輯一環扣一環,到最後還閉環了。


    不能說完美無缺,但至少一時之間把曹哲思都鎮住了,竟是不知道該怎麽糾正這一謬誤,不過……事情重點也不在這裏,是偷是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鎮國公那柄樸刀的下落。


    曹哲思咳了兩聲,輕聲問道:“咳咳……所以祠堂裏的那柄樸刀,如今是在承少爺手上嗎?”


    此時,徐大夫人也難得用嚴肅至極的目光凝視著親生兒子徐承,擅動祠堂裏的那柄鎮國公樸刀,哪怕是承兒做的,她這個當娘的一家主母,哪怕平日裏再怎麽寵溺,這次也不能輕易姑息了。


    不過讓徐大夫人鬆了口氣的是,徐承搖了搖。


    “沒在我手上,我又不是傻子,曹伯和娘親都在找那柄刀,要是在我手上,我肯定就拿出來給你們了啊……”


    是啊。


    承兒雖然單純天真,偶爾顯得有些執拗,沒那麽多花花腸子,但本心又不壞,是個好孩子。


    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明知道府裏上下為了找回那柄祠堂裏的那柄樸刀已經急到焦頭爛額了,如果樸刀真在他手上,他早就已經拿出來了才對。


    再說了,承兒隻是進過祠堂而已。


    進過祠堂的人又不止他一個人,難道個個都是偷刀賊嗎?


    已然在心裏為徐承開脫完畢的徐大夫人儼然是暫時忘卻了,別說進過祠堂了,隻要是接近過祠堂的那些下人,在她眼裏可是個個都像是偷刀賊。


    隻是沒打夠。


    隻是刑罰還不夠。


    一個個都死咬著不開口。


    曹哲思也相信承少爺沒有偷刀,但他倒是想問問承少爺好端端為什麽要進祠堂,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徐承將一塊點心塞進嘴裏。


    囫圇著。


    又說了一通話:“那柄刀我早就放回去了,之後是誰拿了我也不知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偷了刀,讓娘親和曹伯這麽著急,我一定要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徐大夫人臉色瞬間就變了。


    曹哲思也是深吸了一口氣,先是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開口輕聲問道:“承少爺,你剛才說你把刀還回去了,這意味著你……把刀帶出過祠堂?”


    “是啊。”


    徐承點了點頭。


    正是因為感覺到了曹伯和娘親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所以他有些困惑。


    難以理解。


    我家的刀,我拿一下有什麽問題嗎?


    曹哲思不斷平複著心湖漣漪,輕聲問道:“承少爺是……什麽時候拿,又什麽時候還了刀?”


    “五天前吧,就拿出去試了試鋒不鋒利,也沒幾個時辰,當天就還了。”


    “拿出去?是出了府嗎?拿到哪裏去了?”


    “拿去打獵了。”


    徐承到現在都沒搞懂曹伯和娘親怎麽這麽大的反應。


    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不去砍點什麽,怎麽試出鋒不鋒利啊?不過祠堂裏那柄刀真的還挺鋒利,輕輕一刀斬下去,老虎的腦袋都連著骨頭一起斷了……”


    接下來,徐承順勢便說起他拿著那柄樸刀,在打獵時的神勇表現。


    怎麽一刀斬虎,又怎麽一刀殺熊。


    反正就是……


    刀好,什麽都是一刀。


    收獲滿滿。


    那一日。


    在城外那處養了許多猛獸又提供高手護衛,深得京城當中喜歡狩獵的富家子弟推崇的獵場裏麵,手持樸刀的鎮國公府承少爺殺熊斬虎那叫一個威風八麵。


    博得了一眾喝彩。


    聽了幾句之後,就連徐大夫人都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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