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而已,在江家老祖喊出了陰渾子的名號之後,卻仿佛是有沉睡的力量蘇醒了過來,原本隻是飄蕩而出的黑氣變得滾滾而來。


    淹沒了房間,不見天光。


    置身在這片詭異難言的黑暗當中,江柏溫最為直接的反應卻並非寒冷或者不安,而是一種很難以言語表達清楚的混亂。


    冥冥之中似乎天與地混為了一體。


    日月不過是虛妄。


    他所掌握的學識、常理、道德……統統都在土崩瓦解,生與死、熟悉與陌生、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所恨的與所愛的……一切的一切都被掏空了意義。


    就如眾生都是赤身而來赤身而去,世界似乎也是如此,從渾噩中誕生也必將歸於渾噩。


    但就在這渾渾噩噩之餘,仿佛整個天地都在融化混為一團的過程之中,江柏溫卻有了一種窺見了真理接近於大道的恍惚感,似乎隻要再往前一步,再感受的更深一點,便能無所不能。


    最直觀的體現便是江柏溫修行資質雖然當不上天賦異稟,但也是個可塑之才,靠著老祖的指點和江家豐厚的修行資源,勉勉強強邁入了六品境。


    不過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甭說再升一品,就算是在六品境裏想要再邁出一步,都是天方夜譚。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在這片詭異黑暗帶來的渾噩感覺當中,江柏溫卻感覺到他受限於資質的修煉瓶頸也一同融化掉了,不再有極限。


    甭說是在修行大道上再邁出一步兩步,就算是五品甚至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四品境,都不過是唾手可得的眼前之物……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都是錯覺。


    不是真實。


    江柏溫身處難以言喻的詭異黑暗當中,無所不能再無桎梏的體會衝上了心頭,但能夠執掌江家的他心性自是不差的,沒那麽不堪,沒有一味地沉淪在這片黑暗帶給他的渾噩感覺之中,沒有忘乎所以到忘記自己是誰。


    “江柏溫、江柏溫、江柏溫……”


    江柏溫一遍又一遍低聲重複著自己的名字,以此來提醒自己,來穩固住心神。


    直到一聲大喝在耳邊炸響。


    猶如驚雷,劈開了黑暗,滌蕩了江柏溫的心靈。


    “江柏溫!”


    老祖的聲音……老祖他在喊我?


    江柏溫猛地吸了一口氣,就像是從漫長的沉眠中恍惚驚醒,又仿佛是道門記載中神遊太虛,神魂徜徉在了極遠的虛無之境,剛剛才回歸身體,回到了現世。


    “呼、呼……”


    江柏溫大口大口喘息著,剛才那種百無禁忌無所不能的渾噩感退去之後,疲憊猶如漲潮時湧上海岸的海浪般襲上了他的心神,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不知何時起額頭已經滲出了一片冷汗。


    不過作為江家家主,保持儀態也是一種習慣,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調整呼吸,他還記得自己是隨著老祖而來,所以沒有冒然把腰杆挺直,隻是微微抬起頭,看清眼前。


    在這片黑暗當中,不見一絲天光,但卻不是不可視物,勉強能夠看得清楚。


    至於無光如何能夠看得清,江柏溫也說不清楚。


    站在身前,或者說攔在自己身前的老人正是江家老祖,而在更遠處還有數道身影,江柏溫依稀能夠辨認出來,其中一人赫然是江揚郡這場風波的始作俑者,漕幫幫主奚天闊。


    餘下幾道身影便屬於江揚郡其他幾大世家,雖然不是每個世家都還有老祖坐鎮,但出現在這片詭異黑暗中的身影,無一不是一個大世家的當代掌舵人。


    呂家家主呂坤河、韓家老祖韓天正、杜家家主杜高閣……


    呂、韓、杜,以及江家,江揚郡盡管沒有一家獨大的世家,也不是除了這四家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世家望族了,但當這四大家族湊到了一塊兒,便足以代表著江揚郡世家望族的風向。


    再加上一個百萬漕工衣食所係的漕幫。


    這些人以及其所代表的勢力如果擰在一起,便是要讓江揚郡改天換地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是江家老祖此時看著的卻不是這些能與他等位並肩的世家之主或者是漕幫幫主,而是江柏溫不認識的另外一道人影。


    身體藏在黑暗之中,僅僅露出了一張五官都有些模糊不清的臉,膚色白得慘淡沒有一絲血色。


    不似個活人。


    “……我這後輩不成器,恐怕是無福消受,還請陰前輩高抬貴手,收回賞賜。”


    連臉都沒露的陰渾子笑了笑,笑聲有些沙啞。


    “不成器?江老祖未免對子嗣後代要求太嚴了吧,若這心性都算不成器,在你眼裏有幾個後輩能堪一用?照我看,他隻不過是受限於天資而已,若是讓我幫他逆天改命,日後在武道上未必不能再進個一品,到時候你們江家一門兩個大宗師,豈不是一統江揚郡?”


    要真是一門兩個武道大宗師,恐怕江家人就能自稱是江揚江了。


    這話自然是引來了其他世家之主的側目。


    江家老祖抱了抱拳,語氣平緩:“陰前輩的好意江家心領了,以後如果真有需要,我定當厚顏開口請陰前輩相助,但眼下尚有大局未穩,不敢貪圖我江家私計。”


    陰渾子笑了兩聲,不等再出言糾纏此事,江家老祖已經回頭對江柏溫說道:“柏溫,把你花了五百兩黃金從朱樓得來的情報,與在場諸位說上一說……”


    江柏溫其實到現在都有種如墜夢中的恍惚感。


    這黑暗是什麽?


    漕幫幫主和這些世家之主的身影,怎麽能從中出現?


    陰渾子又是誰?


    自己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但老祖都稱其為前輩……老祖自己便是五品境的武道大宗師了,陰渾子莫非是四品境的隱世高人?


    “江柏溫見過陰渾子前輩。”


    “見過諸位。”


    “江家剛剛有朱樓的一位執事登門拜訪,賣給了我一份情報……”


    在場的這幾位沒誰會在意江淮德的死,倒是宋時鬱的死更讓他們覺得意外,直到提到了丁摶和李施診,這兩人的巧合相遇絕處逢生,才讓一雙雙眉頭皺了起來。


    韓家老祖韓天正直言出了他的不滿。


    “丁摶就藏在元山縣內,為何奚幫主和江家都沒能及時發現,讓他等到了李施診,白白得了一條活路,這豈不是給我等添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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