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城的變故,別人或許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天降黑暗是什麽災難,但是呂坤河心裏其實心知肚明,這應當是江家那位老祖宗已經動手了。


    江家老祖有他自己的算盤,要借用陣法做點自己的事情。


    不過呂家卻沒這份需要。


    守好陣法節點,維持彌天大夢的運轉,等著漕幫幫主奚天闊動手就行了。


    呂坤河故意提了一嘴洛九城,自然是存了點小心思,雖然在這呂家祖宅裏麵,他不至於忌憚有鹿書院的大先生,但這畢竟是一位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五品境強者,直麵起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壓力。


    若是能把這份壓力轉嫁給江家身上,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江家老祖扛不扛得住?


    嗬嗬。


    江家老祖武功蓋江揚,應當不會如此不堪吧?


    再說了。


    是江家老祖自己要用陣法節點做出自己的事情,才會在奚幫主動手之前鬧出了眾所皆知的動靜,周大先生因此前去洛九城探查,難道不是江家老祖自己的選擇嗎?


    和他們呂家能有幾個銅板的關係。


    倒是江家這一舉動,無疑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要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好笑了,江家老祖英明神武了一輩子,在這壽元無多的晚年可別栽了大跟頭。


    重點是,可別拖累到其他人。


    呂家可不想幫江家老祖收拾殘局。


    “……呂家主誤會了。”


    周清倏然說道。


    呂坤河正在心中琢磨著洛九城那邊的事情,筷子夾起的鰣魚魚腹都放了回去,突然聽到周清這麽一句話,他一時間沒回味過,皺了皺眉頭,有點疑惑。


    “誤會?不好意思,周大先生指的是什麽,我……誤會了什麽?”


    周清淡淡地說道:“我方才問呂家主是否有事,不是想說如果呂家主有事我便先告退,讓呂家主能有時間去處理,而是想告訴呂家主,不管有什麽事,你都不必去在乎了,因為眼前還有一個更值得呂家主傷腦筋的難題,亟需處理。”


    還有什麽難題?


    呂坤河放下了筷子,眉頭深深皺起,左右想不到呂家還有什麽燃眉之急。


    等下。


    不對……確實有一個燃眉之急。


    呂坤河麵色倏然一變,從有鹿書院而來,坐到了他麵前的周大先生,不就是一個難題嗎?


    隻不過迄今為止都隻是坐下來談話。


    沒有發難而已。


    所以,周清這話裏的意思是……


    呂坤河大聲喝道:“周清,你登門拜訪,我呂坤河可有招待不周?你當真要一意孤行嗎?有些事情做了可就回不了頭了,不要以為你是有鹿書院的大先生,背後有千千萬萬的儒家讀書人,我呂家就怕了你了!”


    “回不了頭的是我周清,還是你呂坤河帶領的呂家……你身為呂家家主當真有仔細思量過這一問題嗎?”


    周清歎了口氣,緩緩站起了身。


    雄發英姿的儒生,抬手之間便引來浩然氣充斥著乾坤,他手多出了一把竹片戒尺,一尺長,三指寬,從上往下篆刻著銘文。


    惟願天下人,不必受此戒。


    但是此時此刻,寄希望著不必用來打人的戒尺在周清的手中揚起,落向了呂坤河。


    充斥天地之中的浩然氣頓時凝結成一方巨大的戒尺。


    砸向了呂家祖宅。


    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但當這風氣是落在了自己頭上,誰能覺得快哉?


    “周清,你可真是好為人師!有何資格來訓我呂家?”


    呂坤河勃然而怒。


    呂家家族自幼展現出來的過人天資不僅僅展現在才學之上。


    修行天賦也是一樣。


    他是一名巫道修行者,隻是盡管有著呂家供應著充沛的修行資源,他也依然和大多數天才一樣,困在了突破到五品境的桎梏當中,正在苦苦尋覓破境良方。


    不過和在尋覓失望的多數人不一樣,呂坤河有著充足的自信,自信來源於天賦和家世。


    隻要假以時日,他有把握突破到五品境。


    但再有信心,顯然這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眼下的呂坤河是巫道六品境,他這份修為境界雖然已經極為不俗了,但在有鹿書院周大先生的戒尺之下,依然是差距懸殊,無論如何也擋不下來。


    但是,呂坤河能夠倚仗的可不僅僅是他的修為而已。


    巫力運轉之下,他手中的一枚碧玉扳指作為呂家家主代代相傳的信物激蕩出一片清光,與此同時呂家祖宅深處,香火旺盛未曾斷過一日的祠堂裏麵,一塊塊銘刻著呂家先人姓名的牌位齊齊震動。


    爾後香火漫出了祠堂,覆蓋了呂家祖宅。


    一道又一道以一縷殘魂凝結著大量香火顯化而出的魂魄虛影走出了祠堂,頂住了砸向呂家祖宅的戒尺。


    戒尺沒有收回。


    與這些呂家先人之魂相互角力,僵持不下。


    嫋嫋茶香和玉盤珍羞已經因為方才砸下戒尺掀起的氣浪,先於呂家祖宅一步掀飛掉了,能碎的碎了一地,能灑的也灑了一地,入目之處盡是狼藉。


    呂坤河怒目而視盯著這樣都不收回戒尺的有鹿書院大先生周清。


    他聲音很冷。


    比江揚郡連綿不絕的秋雨更加凍骨。


    “周清,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五品境,手持儒家重寶就了不起,看不起我呂家了?我告訴你,這便是你犯下的最大錯誤!你若真覺得自己是在匡扶社稷救民於水火,大可以先去洛九城貫徹你的大義,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呂家祖宅,與我翻臉動手!”


    話音未落。


    呂家祖宅各處,已有數道身影飛奔而出。


    他們有的是呂家子弟,有的是不姓呂的呂家供奉,但無一例外都是呂家精心培養出來的高手,不僅對呂家忠心耿耿,也無一例外散發著六品境的氣息。


    更別說在這數道身影之後,還有大量七品境的身影也井然有序地靠攏了過來,雖然止步在外圍沒有進一步靠近,但他們無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以自身性命圍住了周清。


    這便是呂坤河之所以無懼於周清的原因所在。


    五品境確實是很厲害。


    有鹿書院的大先生更是了不起。


    但終究是一個人而已。


    一己之力,如何能與呂家一代又一代人經曆數百年積攢下來的世家底蘊相抗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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