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真人手中的渾天盤還在轉,沒有半點要撤去這片小天地的意思。


    大祭司身後的長生天之影依舊還在,扇起的風沙也還在,怎麽看都沒有要就此停手的打算。


    韓向南頓時心頭一沉,這難道是不打算接受他的投誠?


    可是隨後。


    韓向南忽然注意到徐年和大祭司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對勁。


    不是猶豫,也不是冷漠。


    反而是警惕。


    大真人和大祭司,似乎都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抹平意外的準備。


    可是……能有什麽意外呢?


    陰渾子的化身已死。


    韓向南吞了返照丹換來的一口氣差不多已經用盡了,接下來的數月甚至數年間都將功力盡喪境界全無,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哪裏值得這兩位如此慎重對待?


    韓向南想不明,隻覺得一陣頭疼欲裂,他捂著腦袋晃了晃,忽然聽見一道聲音。


    “……桀桀桀,韓向南你可真敢選啊。”


    “不過想想也不意外,你連全家老小都能殺了以破命劫,窮途末路之際為了活下去,再殺一個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可惜呀,你沒資格殺我。”


    這聲音是……陰渾子?


    可是方才冰魄生蓮訣明明偷襲得手,把陰渾子連著七世孫韓彥的軀體都崩成一地冰渣子了。


    陰渾子為什麽還能說話?


    莫非……他還藏了一具分身在這附近?


    韓向南感覺像是有一條蟲子鑽進了他的大腦裏麵正在大快朵頤。


    撕裂、劇痛、昏沉……種種不適感接踵而來。


    不,不對。


    這不是返照丹的副作用。


    返照丹應當是極度的虛弱,而不是……


    韓向南猛然瞪大了一隻眼睛,他忽然意識到了陰渾子的聲音是從何而來。


    是……從他自己身上!


    托著渾天盤的徐年望著韓家老祖的那張臉,皺緊了眉頭。


    那張臉上一半是驚愕。


    這是因為韓向南剛剛才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麽,半張臉上的眼珠子都瞪大到了極致,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惶恐與不安。


    另一半則截然不同。


    在獰笑。


    剛剛陰渾子的聲音就是由獰笑著的這半張臉所發出。


    一張臉被分成了左右兩半,神態不同語氣不同,看起來更像是這一個腦袋上長出了兩張臉,隻不過五官重疊在了一起,相互擠兌相互爭搶,給人一種極其違和的感覺。


    違和到從心理上感到不適應。


    惡心欲嘔。


    “陰渾子……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哈哈哈,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你竟然不惜毀掉你七世孫的身體,那我隻好拿你的身體一用了。”


    “不,這是我的身體,你憑什麽……”


    “憑什麽?桀桀桀,韓向南啊韓向南,你不會以為突破四品境的機會,就這麽好拿吧?”


    “你……你果然動了手腳?”


    “別說得這麽難聽嘛,隻是給自己留了個心眼而已,你如果老老實實聽我安排,我也沒打算把你變成我的化身,畢竟名義上你我還是同一邊的盟友呢,如無必要我也沒打算背棄漕幫同盟,隻不過你自己先動了手,這可就怪不得我了!毀了我的化身,那就把你自己賠給我當做化身,便是奚幫主問起來我也說得出口。”


    一個腦袋上,兩副半張臉的麵孔,你一言我一句的對上了話。


    怎麽看怎麽起一身雞皮疙瘩。


    “江天午……江天午也被你騙了?”


    韓向南不是沒想過讓陰渾子助他突破會不會留下隱患,但他在六品境已經困了太久了,實在是太想突破境界了,如果沒有漕幫舉旗這檔子事,他這會兒應當也已經在準備奪舍身懷靈玉骨的七世孫韓彥了。


    陰渾子突然把突破的機會擺在他的麵前,就如同把清冽冰涼的泉水放到了在沙漠中又熱又渴望眼欲穿盼著綠洲的人麵前,如何能夠忍得住呢?


    況且。


    韓向南即便對自己心有疑慮,但他卻相信江家老祖的判斷。


    既然江家老祖能借陰渾子的力量突破,那麽即便是飲鴆止渴,應當也有解藥可解鴆毒,最多就是冒些風險,但修行之事本就伴隨著風險。


    因為衝擊境界失敗而死的修行者,自古至今便不在少數。


    富貴險中求。


    “江家老祖?嗬嗬,他可和你不一樣。”


    “他是自己動的手,所以籌備了許久,前前後後好一番折騰,我倒是一直想幫幫他,可惜他很警惕,一直不給我機會,雖然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了,不過他就算是突破了,江家老祖也依舊是江家老祖,不會變成我的化身。”


    “你就不一樣了,你的突破……可是我親手相助的呀!”


    陰渾子之所以說這麽多,當然不是閑的沒事兒做好為人師,非得讓韓向南栽個明明白白哦再順便讓旁邊的徐大真人和大祭司聽個清清楚楚。


    他雖然在韓向南體內動了手腳。


    但韓向南現在也是實打實的四品境,而且他殺了全家證出來的無情道確實是道心堅韌,心防突破起來著實要費些時間。


    偏偏現在可沒什麽時間。


    虎視眈眈的大祭司可沒有束手旁觀,手中權杖已經凝聚著濃厚的巫力,不知道等下又要使出什麽招式。


    陰渾子故意說出這些話便是要讓韓向南知道他早已經行差踏錯墜入了深淵。


    積重難返,隻能引頸。


    一旦韓向南覺得掙紮無望認命了,心神動搖,那麽陰渾子就能極快占據這具四品境的軀殼,到時候不說逃出生天,至少殊死一搏把這片內外隔絕的小天地撕開一道裂隙,把渾天盤在誰手中的消息送回去,總是能有幾分把握。


    韓向南意識到了自己已經行差踏錯滿盤皆輸,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了。


    身處橫豎都隻剩下一個死字。


    心神一陣動搖。


    這便讓陰渾子不再隻是占據半張臉,瞬間便侵占了韓向南的心湖,讓這具四品境的軀殼變成了他的新化身。


    大祭司權杖一揮。


    揮出了一道流淌沙礫的河流。


    每一粒沙子,都有著銷骨蝕骨的力量。


    陰渾子深知這道沙河不宜硬擋,可是他剛要躲避,麵色卻倏然一變,發出了一聲怒吼:“韓向南!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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