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為了當官。


    這句話不能說一定正確,但至少對於多數人而言,寒窗苦讀確實是通往朝堂的一條並不算寬敞但卻可以看得見行得通的路。


    隻是放在何霄身上,這話就不太對了。


    倒不是說他就清高,讀書隻是為了修行,不圖入仕了。


    就如同道修有紅塵煉心,入朝為官其實本就也是儒修的修行手段之一,修的是學以致用,在治理一方民生的過程中不斷驗證所學甚至是推陳出新。


    隻是他爹畢竟是有鹿書院大先生何奇事。


    苦讀不通,大不了他就全力倚父,總不至於說是斷了前程。


    不過何霄至少現在還沒有全力倚父的習慣,他隻是說道:“我讀出來的書該怎麽賣,就不勞你來操心了,但湊巧我現在就站在這兒,書院大門雖然敞開著,但也可以隻對你一個人關上。”


    錦衣公子冷聲說到:“好,本公子就告訴你,我來書院是為了找人,夠了嗎?可以滾開讓本公子進去了嗎?”


    何霄眉頭微皺,既然是找人,這就更得問清楚點了。


    這腦子有病的玩意,若是來書院尋仇那就更不能放進去了。


    “你找誰?”


    “謝瓊文,天水謝家的謝瓊文。”


    何霄愣了一下,追問道:“你找謝師弟做什麽?”


    錦衣公子頓時冷笑道:“師弟?他竟然真成了你們有鹿書院的弟子?”


    “荒唐!可笑!你們有鹿書院不是自命清高,從來都隻認文章才華不論家世出身嗎?”


    “但既然謝瓊文他都能進得了有鹿書院,看來你們有鹿書院也不過如此,傳承儒家聖人所學的書院也已經爛了……”


    不是。


    這人到底什麽毛病?


    何霄難以理喻。


    雖然當初謝瓊文能夠通過秋試進入有鹿書院,確實是出人意料,但最多也就是有人懷疑謝瓊文走運,可能考前蒙中了題目或者是正好文思泉湧。


    總之,認為謝家公子是超常發揮了才能通過書院秋試。


    畢竟謝瓊文的風評確實是不太好。


    暫且不說。


    謝瓊文自從進入書院之後就在潛心鑽研聖人學問,即便書院不限製弟子必須待在書院裏麵,也不見他為了享樂往繁華至極的玉京城跑。


    說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也不為過了,已經用實際行動打破了旁人對他的質疑。


    即便要質疑。


    那也都是質疑謝瓊文,沒有誰會因為一個謝瓊文就質疑起有鹿書院了。


    還不過如此,還已經爛了……


    尤其是你這樣一個拿殺人全家來威脅護衛在有鹿書院門口拔刀的家夥。


    也好意思大言不慚來點評有鹿書院的現狀?


    “……王煜之,你來書院找我就找我,為什麽要在書院門口拔刀大鬧一番?”


    書院裏麵走出來一名身著儒衫的年輕人。


    正是已經改掉陋習潛心學問的天水謝家的公子哥。


    謝瓊文。


    原本隻是簡簡單單地來書院找人,在節外生枝可謂是大鬧了一番後總算是見著了謝瓊文了,但名叫王煜之的錦衣公子卻隻是看著款步走來的儒衫公子。


    尤其是看著那件穿在謝家公子哥身上代表著有鹿書院弟子身份的儒衫是那麽的合身。


    又那麽紮眼。


    王煜之眼神一冷,哼了一聲。


    轉身就走。


    一句話也沒和謝瓊文說。


    來的突然又去的匆匆,從頭到尾突出的就是一個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


    何霄摸著腦袋問道:“謝師弟,我怎麽感覺這人有點恨你不爭氣的味道,算是你的朋友還是仇人啊?”


    謝瓊文先是向徐年拱手稱了一聲徐先生。


    然後才對身形魁梧到不似書生的書院師兄報以苦笑:


    “算是熟人吧,至於恨我不爭氣……何師兄你這話說的,恨我沒跟他繼續當欺男霸女恃強淩弱胡作非為的混世魔王嗎?”


    謝瓊文覺得王煜之特意來書院尋他。


    應該是出於……


    嫉妒。


    不相信他這個曾經和自己一類的世家子弟能夠搖身一變成為了能夠為家族添光增色的儒家聖地弟子,所以要來親眼看看。


    何霄問道:“所以他是誰啊?看著家世應該挺不錯啊,姓王,不會是滎原的那個王家吧?”


    謝瓊文點點頭說道:“是的,就是何師兄想到的這個王家。”


    大焱第一世家,滎原王家。


    何霄抓了抓頭發,茫然道:“那我家跟這大焱第一的世家也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這王大少怎麽就像是對我恨之入骨了?”


    謝瓊文想了想,說道:“王煜之在王家無法無天慣了,喜怒無常說變臉就變臉。”


    “興許是何師兄哪句話說得不合他心意,惹得他不快了。”


    “不過直接拔刀殺人,這也是比較少見。”


    “我也好奇,何師兄這是都和他說些什麽?”


    “我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啊……”


    何霄把剛剛他和王煜之的對話過程說了一遍。


    謝瓊文恍然大悟:“這就對了,何師兄你用踩了狗屎來罵王煜之,這可就戳中他最大的痛處了。”


    何霄疑惑道:“痛處?不慎踩到狗屎這樣的經曆雖然窘迫,但也不至於這麽大反應吧。”


    謝瓊文搖搖頭,說道:“不是這種小事,王煜之小時候在玉京城裏遭遇過意外,大晚上起夜掉進了茅坑裏。”


    何霄愣了一下,然後樂道:“大晚上起夜?那他掉進茅坑裏的第一時間身邊可不一定有人,豈不是在茅坑裏麵……”


    剩了一小節話沒說完,不過他是什麽意思,卻都已經能夠聽出來了。


    謝瓊文也附和著點了點頭,說道:“雖然王煜之矢口否認,但從此以後誰在他麵前提到屎什麽的,就很容易激起他的殺心。”


    謝瓊文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還麵色稍有古怪地看了徐年一眼。


    徐年稍微想了一下,記起陳憲虎提及過在他的小時候,來到玉京城裏的王家小少爺曾害他落水,他妹妹在當天晚上就出去了一趟。


    然後王家小少爺就遭遇意外,掉進了茅坑。


    雖然陳沐婉沒承認過是她做的,但陳憲虎顯然是把這功勞算在他的妹妹頭上。


    至於陳沐婉的事情,為什麽謝瓊文要看徐年,是因為鎮國徐府的變故已經傳到了有鹿書院。


    謝瓊文已經知道了誰才是本該要入贅到陳大將軍府,和陳沐婉拜堂成親的徐家私生子。


    王煜之的車隊已經遠去。


    何霄和謝瓊文陪著徐年走進有鹿書院,一直沒吭聲的海刹公主這時候才湊過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徐真人,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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