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金剛怒目未消。


    也沒有收起凝固著一層金光的降魔杵。


    明顯是在等寂長大師給出一個解釋,如果這個解釋說不過去,怒目金剛恐怕就不僅僅是降魔鎮鬼,還要殺妖女再連著清理門戶了。


    “戒殺師叔且聽我說……”


    寂長大師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佛門金剛這才收起降魔杵。


    佛光收斂。


    宛若一尊金身佛像的金剛身逐漸縮小,最終變成身披袈裟的僧人,不過其麵色完全可以用猙獰來形容,尤其是一條斜著貫穿了整張臉的刀疤,更讓這副尊容與慈眉善目沾不上半點關係。


    若不是身上袈裟,手中降魔杵。


    還有剛剛的佛光與金剛身。


    準會以為這是哪兒冒出來的悍匪。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這倒是貧僧衝動了,差點錯殺了施主,險些造下殺孽,真是罪過,罪過……”


    緩了一口氣的黎錦安爬了起來,勉強笑著說道:“大師言重了,是我們有些唐突,也怪不得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心善。”


    戒殺大師稱讚了黎錦安一聲,轉而繼續對著寂長大師說道:


    “師侄你事急從權,用這不正手段來行正事,倒隻是小錯,回去麵壁思過幾日也就過去了,但不巧的是你在這節骨眼,反其道而行之,用鬼物打開了淨土通道,倒是險些壞了佛門大事。”


    寂長大師雖然轉世高僧。


    但他麵前的戒殺大師可是佛門之中的大護法。


    無論是修行境界還是地位。


    都僅在大方丈之下。


    佛門唯二的四品境之一。


    寂長大師若非是已經開悟,繼承了前身的法號與輩分,僅憑他這一世的佛法修行,就連喊戒殺大師一聲師叔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恭恭敬敬地稱上一聲大護法。


    “師侄自知有罪,但還請師叔明示,淨土之中這究竟是出了何事?竟然會與外界斷絕了聯係,甚至還有魔氣纏身之人從淨土中出來?難道是天魔教襲擊了我們佛門嗎?”


    佛門大護法長歎一聲,神情複雜到臉上的刀疤都擠在了一起,扼腕歎息道:“魔確實是魔,但卻並非是天魔教,他們哪有這本事入侵佛門聖地?”


    “這次是由我佛門內部的齟齬而造下的孽業。”


    “師侄你近期都不在淨土之內,我三言兩語也與你解釋不清,總之……師侄不妨先看看這入魔之人是誰吧。”


    寂長大師看向怒目金剛降服的入魔之人。


    此人已經被降魔杵砸爛了身體。


    魔氣不存,氣若遊絲。


    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也隻是瞪大雙眼,死死地看著寂長。


    嘴巴翕張。


    似乎有想說,但卻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了。


    不過那張臉尚且完整。


    寂長看清了。


    目光驟變,驚呼道:“你……你是清慧師兄?!”


    清慧師兄雖然不及戒殺師叔,但也是佛門中數一數二的高僧了。


    為數不多的佛門五品境之一。


    尤其是其一顆向佛之心,可是得到了佛門至寶十方蓮台的認可,行走在外時能夠隨身攜帶著十方蓮台,就算是遇上了四品境的敵人,即便打不過,也有很大機會借助十方蓮台之力遁走。


    這位佛心澄澈的高僧,將來可是有可能會接下大方丈的位置。


    若非是親眼所見,寂長大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在這一日,他見到的滿身魔氣從極樂淨土中倉皇逃竄出來的神鷹,竟然會是前途無量的清慧師兄!


    怎會如此?


    寂長忍不住問道:“師叔,清慧師兄他……他這是怎麽入魔了?”


    手執降魔杵的佛門大護法搖搖頭說道:“清慧他執念太重了,佛法高深豈能輕改?”


    “一念如佛,一念入魔。”


    “他覺得眾生皆可成佛,到頭來他自己卻也沒能成佛,反而是墮入了魔道,在極樂淨土中掀起了一場浩劫,險些釀成極樂淨土的隕落。”


    “大方丈心懷慈悲,一邊擋下他釀成的災難,一邊想他迷途知返,卻因處處留手,反而被他所傷。”


    “如此不得已之下,我也隻能出手降魔。”


    “以殺止孽。”


    “以我一人造下殺業,來阻止清慧他的孽業了……”


    戒殺大護法說完。


    算不上和藹,但也沒有怒氣的眼神看向一旁。


    “這幾位,也是寂長師侄你們一起的人嗎?”


    拱衛在旁的金刀衛們,在林柯等幾位昨日在客棧裏當值見過道門大真人之威的同僚們的示意之下,紛紛散開讓出了一條路來,徐年一行人從容不迫地走了過來。


    寂長沉吟了一會兒。


    宗元良上前一步,拱手開口說道:


    “在下凜冬國太子宗元良,見過佛門大護法。”


    “徐真人和洛殿下他們都是我們的朋友。”


    “目的一致都為了尋找去往極樂淨土的道路,不過我們在逢聖雪原之中兵分兩路分開探索,或許是冥冥中的佛緣指引,又讓我們都相會在了此地。”


    這話就說的很有技巧。


    雖然是事實大相徑庭,但還真不能算是謊話。


    畢竟分開探索是真。


    機緣巧合又在這山穀裏碰上了,也同樣是真。


    至於朋友不朋友。


    朋友這詞本來就比較靈活。


    隻要當事雙方都沒意見,見過一麵說過幾句話,相互喊得出名字的泛泛之交,怎麽就不能算是朋友呢?


    既然是朋友。


    之後佛門大護法要是帶上宗元良他們進入淨土,肯定也就沒理由落下徐年一行人了。


    這是賣了個順水人情。


    徐年沒說什麽。


    他正看著氣息已盡,就隻是強行含著半口氣沒散的清慧大師。


    雖然在有鹿書院的初見算不上愉快。


    但這一別數月,再次碰麵。


    這位把徐年隨口一說的眾生成佛之論帶回佛門淨土當做新佛門宣揚的佛門高僧,竟然就已經入魔了,還被佛門大護法清理門戶,躺在淨土門前的雪原上,步向死亡。


    徐年除了感到唏噓之外,還覺得有些……蹊蹺。


    就這麽巧?


    說入魔就入魔了?


    強行含著半口氣的清慧大師,麵對寂長時有話卻無力說出來,但這會兒見到了徐年,他已經黯淡的雙眸裏麵不知從何綻放出一點精光。


    雖然稍縱即逝,但卻支撐著他了開口。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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