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威的大軍將他的軍令執行得近乎完美。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


    瞬間便有數百名大焱士卒翻下了城牆,在城門前舉起長矛擺開了一道對抗騎兵衝鋒的防線。


    隻是……


    這倉促間組成的防線在虎嘯騎的麵前,就如紙糊的一樣。


    一碰就碎。


    然後率領虎嘯騎衝鋒的陳重山,手中的馬槊便裹挾著血氣與虎嘯騎戰陣的撼山之勢。


    撞上了城門。


    也撞了徐世威的戰陣。


    “給我……破!”


    陳重山沉聲大喝。


    驚起風雪倒卷。


    爾後。


    凜冬王城的城門轟然倒下。


    在徐年和玄止戈聯手合擊中都隻是被限製住放不開手腳,沒有後退過一步的徐世威猛然踉蹌了一下,他那將麾下軍隊熔煉為一塊鐵板般堅不可摧的戰陣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


    雖然不至於如同河堤一樣,出現了一道裂縫就轟然崩塌。


    但這卻已經影響到了局麵走向。


    徐年不說二話。


    禦空而行,飛向戰陣的裂縫,欲要進入王城。


    徐世威麵色一沉。


    手中長槍一掃,便是淩冽槍芒,攔住徐年的去路。


    風水輪流轉。


    之前是徐年攔住徐世威不讓他動,現在倒是反了過來,是徐世威得攔著徐年了。


    隻是。


    徐年可不是一個人。


    “徐將軍就這麽無視我,可不好吧?”


    玄止戈慢吞吞地抬起手。


    往天上一舉。


    隻見妖力化作大浪,硬生生把徐世威的長槍抬了起來。


    徐世威麵色生寒。


    猛然使勁,要將長槍往下一壓。


    但是玄止戈也接的穩穩當當。


    “徐將軍與我角力?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這確實不明智。


    徐世威也感受到了這化形大妖的力量之強。


    他轉而想要以戰陣壓人。


    但是戰陣軍勢還沒凝聚出來,便被另外一道戰陣給攪亂了。


    “……徐真人,戰場交鋒隻管交給我等!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好!”


    在撞破城門之後。


    陳重山沒有領著虎嘯騎長驅直入衝進凜冬王城直取凜冬王宮。


    而是勒住了韁繩。


    以虎嘯騎戰陣之力,撞擊著徐世威的戰陣,讓徐世威無論是個人還是麾下軍隊,都無法放開手腳去追逐已經入了王城的徐年。


    徐世威皺緊了眉頭。


    凜冬大軍壓在城上,又有玄止戈和率領著陳重山的虎嘯騎在旁策應。


    這一局……


    他確實就隻能這樣了。


    雖然沙場之上,不一定會輸,但他確實是管不到已經入城的徐年了。


    徐世威臉色不悅,直視著竟然出了奇兵的陳重山,悶聲問道:“陳將軍竟然也有風雪奔襲的一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你難道就不怕死在這裏嗎?”


    論領軍打仗,徐世威不會小覷陳重山。


    但問題是陳重山再會領兵。


    也隻是個六品境而已。


    這在江湖上可稱一方武道宗師的修為境界當然不算低,但是在徐世威的麵前可不夠看。


    尤其是當戰爭進行到白熱化,軍陣撞上了軍陣之後。


    在高壓且混亂的沙場上。


    陳重山能夠保證不露出破綻嗎?


    一個玄止戈。


    能攔住徐世威一次,兩次,三次……還能次次都攔下來,沒有一次失手嗎?


    隻要兩人的破綻和失手重疊。


    徐世威就有把握摘下陳重山的首級。


    率領著虎嘯騎的陳重山雖然麵色凝重,但是語氣深沉並無絲毫懼意:“看來徐將軍是沒想到會是我來這裏吧?我是求穩,但可不是不記仇,在寒烏你偷襲我的賬,正好現在就可以還給你了。”


    “至於死……”


    “徐世威,你是不是忘了作為一個將軍……不,是作為踏上戰場的人,應有的基本覺悟呢?”


    “早在我第一次踏上戰場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死在戰場上的覺悟。”


    “畢竟一場戰爭總是要死很多很多人,我雖然是兒子是父親,但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嚐不是誰的兒子不是誰的父親呢?他們能死,我當然也一樣能死,隻是死得其所就夠了。”


    “能在這裏挫敗你徐世威不惜背叛大焱拋妻棄子的陰謀詭計,我死也不算虧。”


    “反正……”


    “我父親年紀雖然大了,但也還能撐好些年,足以照顧我兒子成長起來,倒是你徐世威,若是你死在了這裏,明年今日可會有後人到你墳前上一根香呢?”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但陳重山這話就是衝著紮徐世威的心窩子去的。


    徐世威當然知道這位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虎賁將軍是在故意刺激他,他也不會因為這三言兩語而冒險頂著那頭化形大妖的壓力也要強殺率領著虎嘯騎的陳重山。


    他們露了破綻和失手是一回事。


    但是強殺,就真是在賭命了。


    隻是知道歸知道,怎麽做也歸怎麽做,陳重山的這些話多少還是在徐世威的心裏放了把火。


    坐鎮城頭的徐世威神情更冷了。


    感覺像是一塊已經冷到不能伸手去摸的鐵塊。


    摸一下,就能凍掉手上的皮肉。


    “虎賁將軍的言辭可比你領軍打仗時要犀利多了,就是不知道你手上能有多少功夫?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既然誰都可能死,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誰會死這裏吧。”


    話語落下。


    徐世威不再隻是坐鎮城頭。


    長槍猛然一抬,帶著四品境武夫的衝天血氣和依然堅硬如鐵的戰陣軍威,砸向了玄止戈。


    玄止戈沉喝一聲。


    化出龜蛇之相的玄武虛影,硬撼徐世威手中長槍……


    王城內。


    徐年在入城之後,沒有一刻停留,直入王城。


    朝著聚集著王朝氣運的那座大殿而去。


    入殿之後。


    徐年忽覺一陣強光刺眼。


    那是佛光。


    左右早就不見了凜冬國的文臣武將,而是不知何時列上了一尊尊佛像。


    都是金身佛像。


    熠熠生輝。


    把整個大殿都照得金碧輝煌。


    這哪裏像是王宮呢?


    徐年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哪座佛門大廟。


    擺放在宮殿深處,最高最大的佛像前。


    有一披著袈裟的僧人背對著徐年,麵朝著佛像輕聲誦著經文。


    “南無阿彌多婆夜……”


    一聲長誦之後。


    僧人停下了誦經。


    他沒有轉過身,隻是大聲發問,聲音在殿內回蕩不停。


    “施主從何而來?”


    “可知自己是為何而來?”


    “可悟到自己將去何處?”


    在僧人聲音的回蕩之下,殿內那些金光燦燦的佛像如同紛紛活了過來。


    轉動著眼珠子。


    一雙雙或怒或嗔的佛目,都盯著入殿的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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