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向王瀆老祖的請示,基本都是類似的答複。


    不過可千萬別以為這是王瀆真不斷事。


    恰恰相反。


    這句話的正確理解,是他沒什麽意見。


    隻不過不能由他來同意。


    一來。


    他是老祖,不是家主。


    二來。


    誰同意,誰就理所當然要擔起責任。


    王明瀚當然是明白人,換做以往現在就該他以王家當代家主的身份拍案定奪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王明瀚還是追問了一句:“此乃大計,關乎到我們王家千百年來的謀劃成敗,不知……老祖可有意出世?看看如今是什麽樣的世道,有多少的風光,順便也可以請老祖幫扶一下王家子弟。”


    覆巢之下無完卵。


    始祖王天破都動了。


    老祖王瀆這張底牌,也沒理由放著不用。


    畢竟這可是個四品境的道修。


    放在當今天下,無疑屬於是最高端那一檔的戰力了。


    “這是自然,如今大世將至,我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就算是家主不提,我這把老骨頭也想著再為王家出幾分力氣,我就……先在這滎原郡四處走走吧,這些年都守著禁地血池,都不知道我們王家的家門口變成什麽樣了,不知和我記憶裏麵有幾分變化。”


    王瀆知道自己這時候再想避而不出,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也確實有出來走動走動的意思。


    也不僅是因為到底是王家的一份子,如今大世將至,按照始祖的指點,從人間登上境的道路即將再開,而他已經等了許久許久了。


    也該要出世為自己尋覓一點機緣了。


    所以,幹脆坦率一點。


    順勢還能把這地點給定了下來。


    大焱王朝國力強盛。


    王瀆可不認為自己憑著四品境道修的修為就能橫行無忌。


    但是在家門口走動一下,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大焱的三位大將軍。


    原本用來防範滎原王家的韋良玉調去了永冬寒地。


    蕭光駐守南境防著玄雍國不大可能調來滎原郡,那隻會讓玄雍國趁虛而入,徹底亂了大焱王朝的布局。


    陳行虎倒是能來。


    但問題是虎嘯騎似乎給他兒子虎賁將軍帶去了永冬寒地。


    沒有了虎嘯騎在側的陳大將軍要是敢深入滎原郡,王瀆可不介意試試能不能摘下這位老將軍的腦袋,來為自己的入世拉開帷幕。


    王瀆倒是知道大焱皇宮裏有個四品境的強者。


    是個大太監。


    一直以來都守護著大焱皇室。


    隻是那位大焱皇室的守護者有著護全天子的重要職責。


    不太可能在這種時候離了天子,深入滎原郡。


    至於天子本人……


    王瀆記得當今天子以前似乎武功不俗,隻不過病了這些年,也不知道荒廢了多少,還剩下幾成火候?不過就算是沒什麽退步,天子也不太可能玩個禦駕親征出來吧……


    綜合考慮。


    天性謹慎的王瀆覺得自己在滎原郡走走。


    應當很安全。


    王明瀚對於這位謹慎的老祖隻願在家門口轉轉沒什麽意見。


    畢竟是不出意料。


    況且滎原郡也有值得這位老祖去一趟的地方。


    “天時已到,人心也齊。”


    “那麽……諸位王氏同胞們,也是時候讓天下人仔細看看,這滎原郡究竟是姓朱還是姓王了!”


    在最後。


    王明瀚拱手朝著老祖王瀆行了一禮。


    “老祖,那就請您走濟源城,和我們滎原的郡丞大人好好聊一聊。”


    王家在滎原郡的經營確實是根深蒂固。


    一郡之地的前三把手裏麵。


    郡守和郡尉。


    本來與滎原王家親近。


    如今王家隻差沒有舉旗造反後,這兩位在王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攻勢下,也已經倒向了王家。


    隻有這個郡丞。


    不是那麽的識時務。


    到現在還在幫襯著朝廷,壓著滎原王家的起勢。


    難道不知。


    他身家性命可是在滎原郡,而不是在玉京城?


    “我曉得了……家主還有其他吩咐嗎?”


    “吩咐不敢當,隻是正逢時局變幻之際,還望老祖謹慎為上。”


    “嗯,家主有心了……”


    王瀆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接了任務,這場會議也可以說是已經結束了。


    他也不囉嗦。


    禦空而起。


    直向著濟源城飛去……


    ……


    滎原郡丞文過宇。


    是個實在人。


    曾經跟在首輔身邊做事,一直自認為是首輔大人的半個弟子。


    “……相公,實在不行我們也投了王家吧!”


    “郡守郭大人和郡尉肖大人都已經跟了王家了,隻有相公您一個人還在撐著,我們……我們拿什麽來對抗王家啊?”


    “這裏是滎原郡,又不是玉京城……最起碼,相公您聽奴家一句勸,我們跑吧,離開滎原郡……哪怕是看在純兒的性命上呢?”


    “奴家倒是可以陪相公赴死,但是純兒他……他才多大啊!”


    文過宇大抵是以張首輔為榜樣。


    首輔大人一心國事,無心成個家室。


    他也一樣。


    隻不過文過宇也畢竟不是張首輔。


    後來父母逼得緊了,自己也剛好與夫人相識,便發展成了相知相依。


    雖然晚了些。


    但到底是成了婚,有了家室。


    前些時日才為文家添了個丁。


    是個大胖小子。


    文郡丞也算是晚來得子。


    大喜事一件。


    隻不過這大喜事還沒見發芽結果。


    時局變遷。


    如今倒是成了負累。


    文過宇也不想連累了夫人孩子。


    “夫人,你帶著純兒走吧,我……我是大焱臣子,怎能擅離職守?況且如今正是因為姓郭的和姓肖都已經背叛了朝廷,朝廷才更需要我在這裏,我要是走了,朝廷就將徹底失去對滎原郡的掌控。”


    “再不走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啊相公!滎原王家不可能放過我們,朝廷……朝廷想必沒那麽無情,相公你已經做的足夠多了,他們一定能夠理解相公你的苦衷,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也不去玉京城,我們離開大焱!天地之大,總不至於找不到我們的容身之處吧?”


    其實朝廷確實沒那麽無情。


    早些時候,文過宇就已經收到了朝廷通過鎮魔司送來的一封密信。


    大意便是。


    滎原郡危機四伏,文郡丞可以暫避鋒芒。


    不會追究擅離職守的責任。


    但是文過宇自己不想走。


    當初首輔大人麵對那麽多世家聯手施壓,都不曾後退讓出過朝堂,如此才在天子病弱時,保全了大焱朱家的江山社稷。


    他一直自視為首輔大人的半個弟子,如今隻是麵對一個滎原王家而已。


    若是就這麽一走了之。


    以後有何顏麵去見首輔大人?


    比文過宇年輕了十多歲的夫人哭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相公你是想報答首輔大人的恩情,但是你看看……首輔大人都已經死啦,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為奴家想想,為純兒想想嗎?”


    文過宇默然半晌,默默拿出了一個包裹。


    “夫人,包裹裏麵是些細軟,我也已經為你們安排好了一條離開滎原郡的路線,馬車就在後門外等著你們,你帶著純兒趕緊走吧……這一世是我對不起夫人你,既來的晚了又沒能陪夫人到最後,下一世換我給夫人當牛做馬,以報答這一世的虧欠……”


    夫人擦了擦眼淚,抿著唇顫聲說道:“文過宇!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不成?好,你要死……我、我就陪著你!”


    “不是……夫人,純兒他年幼,總要有人照顧,您……”


    就在滎原郡丞文過宇與他夫人如此僵持不下的時候。


    天上忽然傳來了一聲大笑。


    “哈哈哈,好一出同生共死的深情戲,有趣有趣,沒想到我剛出世,就能見到這麽一出感人肺腑的大戲,看來靜極也是該思動,動一動才能有增長見聞。”


    郡丞家宅的上空。


    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淩空而立。


    文過宇的修為不算高。


    但能做到一郡郡丞見識自然不淺。


    瞬間就意識到這位老人起碼也有個道修六品境的修為。


    非他能敵。


    文過宇把夫人護在了身後,一時間拿不準這位道門真人隻是路過聽到了他們夫婦的交談心血來潮有此一說,還是懷著目的而來。


    他拱了拱手大聲問道:“敢問前輩是誰?有何指教?”


    之所以大聲,倒不是想讓這位淩空而立的老人聽清楚。


    而是在提醒他這家宅裏的護衛。


    “我的名字?嗬嗬,告訴你也無妨,隻是你未必聽過……我叫王瀆,如何?是不是沒聽說過?”


    文過宇一聽是姓王。


    一顆心便沉了下去。


    王家那些有頭有臉的家夥,他也基本都知曉,卻不曾聽說過怎麽還有個叫王瀆的道門高人?


    滎原王家號稱大焱第一世家。


    底蘊果然深厚。


    不聲不響又冒出來這麽一位高手。


    禦空而行的王瀆微微笑著,看起來就像是個和善老人,但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可一點都不和善。


    “至於我來的目的嘛……就讓我幫你們夫妻一把好了,看在你們夫妻恩愛又添新丁,一家三口和睦誰也離不開誰的份上,我便做個善事,送你們一家三口去陰曹地府吧。”


    “到了那裏。”


    “郡丞大人便已經盡了忠,接下來的時間就好好守在妻兒身邊,享受天倫之樂吧。”


    這是明擺著要殺人了。


    文過宇麵色一沉,向前一步歎了口氣,沉聲說到:“放我妻兒一條生路……隻要讓我妻兒離開,我知曉的朝廷機密,都可以告訴王家。”


    夫人聞言,瞳孔驟然一縮,麵色灰敗:“相公,你……”


    文過宇苦笑一聲,黯然地搖了搖頭,示意夫人不要再說了。


    其實機密是沒有的。


    唯有他這條命……


    能換妻兒逃出生天,也算的死而無憾了。


    王瀆卻也跟著搖了搖頭,他隻是守著禁地血池,可不是把自己腦子都守傻了:“郡守大人和郡尉大人可比你識時務,都已經與我王家共事了,有他們兩位在,哪裏還需要你來透露機密?你這條命對於王家最大的價值,便是……死了就行。”


    用文過宇的死。


    來亮明滎原王家的態度。


    警告那些尚在滎原郡搖擺不定的人,讓他們瞧清楚滎原郡到底是姓朱還是姓王。


    文過宇咬牙。


    咬破了舌尖,混著噴出的精血喝出一言。


    “箭矢,鋒!”


    話音剛起,四麵八方便有數十根勁弩齊發。


    這是郡丞家宅裏的護衛們射出的弩箭。


    然後在燃燒精血的喝聲中,一陣清風徐來,為這數十根弩箭增添了許多鋒芒。


    在天空中劃出尖銳的破空聲。


    言出法隨。


    文過宇乃是七品境的儒修。


    一聲箭矢鋒,配合這數十根大焱軍弩所射出的精鋼弩箭。


    有機會殺傷六品境強者。


    到時候文過宇再喝出一言,喚來清風把妻兒送離此地,雖然之後依舊是生死未卜危機重重,但那大抵也是他能為妻兒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一群螻蟻鬼鬼祟祟這麽久,我還以為你這位郡丞大人有什麽護身手段,原來就這兒?”


    王瀆嗤笑一聲。


    隨手往下一壓,這些附著了儒修舌尖精血的數十根鋒利箭矢,無一例外全數折斷。


    都沒碰著王瀆的衣角。


    畢竟他可不是六品境,和文過宇之間的差距,遠不是拚命再加上數十根弩箭就能彌補。


    “那麽郡丞大人,你求饒的話也說過了,沒能打動我,埋伏的招式也出了,沒能傷到我,接下來……就該我出手了!”


    王瀆伸手一指。


    然後他麵前的空間便不斷顫抖。


    仿佛要破開這片天地的強大力量頓時降臨。


    文過宇瞪大了眼睛。


    意識到自己誤判了王瀆的境界,這絕非是六品境能有的力量!


    王瀆也同樣瞪大了眼睛。


    這根本就不是他鬧出來的動靜!


    這位王家老祖愣了一瞬,連這一指本來的招式都顧不得出了,他的心頭狂跳天機正在預警,連忙後退,想要遠離這不知是從何而來但顯然是危險至極的力量波動。


    但他慢了一拍。


    空間轟然破碎。


    就像是平靜的湖麵被砸入了一塊巨石。


    禦空而行的王家老祖沒能完全避開。


    一條胳膊被卷進了空間亂流之中。


    僅僅是一瞬而已。


    始料未及的王家老祖慘叫了一聲。


    從空間亂流中抽出右臂時,整條右臂已經被天外罡風絞到了血肉模糊。


    然後空間亂流穩定了下來。


    形成了一個通道。


    “這是哪兒啊?這看著也不是京城啊,靠不靠譜啊……”


    首先探頭走出來的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懷裏還抱著隻小狐狸。


    她左看看,右看看。


    最後看到了王瀆,眼皮頓時一跳。


    “壞了呀徐哥!這黑道人不靠譜啊,他開的門傷到了人,這賬感覺得算到我們頭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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