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提到外套,引我做出錯誤的推理——她看了我外套內側的姓氏刺繡。因為她承認了這一點,所以我在內心中就認定了這個結論,之後便不再進一步思考。回家的時候,雖然知道了那個推理是錯的,可為時已晚,因為表演過程中的細節我已經記不清了。”


    “那一手把所有人都騙過了,連我都上了當呢。”


    聽了草薙的話,湯川不快地撇了撇嘴,也許他是想說:千萬別把我和你這種理科白癡相提並論。


    “那之後,我查看了外套的口袋,但沒發現顯示我姓名的物品。不過,不僅僅是名字,她連我的職位都說得分毫不差。換而言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偷看了我的名片。她應該是對魔術曾經有所涉獵吧。”


    “在迄今為止的搜查中,沒發現這一事實。但是,我們在她家中找到一本很有意思的書,我認為這也許就是透視背後的玄機。”


    湯川的眼鏡鏡片閃爍了一下,“是什麽書?”


    “這個嘛……”草薙翻開記事本,“書名是《冷讀術秘訣》。內容我還沒讀過,不過,所謂的冷讀術好像就是一種讀出對方心思的方法吧。”


    湯川露出驚訝的神色,眉間的皺紋又深了幾分,“冷讀術?和那個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為什麽?”


    “你剛才說那是一種讀出對方心思的方法,可實際上那種方法是不存在的。正確地說,所謂的冷讀術是一種貌似在解讀對方心理活動、實則不斷推進談話的會話技巧,是占卜師們經常使用的手法。比如說,突然詢問談話者‘你眼下正在為人際關係而煩惱吧’,而其實人們絕大部分的煩惱都源自人際關係,這樣一來,談話者就會認為自己的所思所想被解讀出來了。之後,占卜師就會一邊繼續詢問一些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適用的模棱兩可的問題,一邊觀察對方的樣子來獲取信息,並以這些信息為基礎,讓自己的提問具體化。不久之後,對方就會產生一種自己完全被看穿了的感覺——這就是冷讀術。”


    草薙端詳著正在侃侃而談的湯川的臉,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這家夥究竟是什麽時候掌握了這些雜七雜八的知識呢?


    “你是說這和透視完全沒有關係?”


    “是的。”湯川的回答脫口而出,“即便可以使用冷讀術推測對方正在思考的東西,但姓名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推測出來的。而且,當時我和她都還沒怎麽交談呢。”


    的確如此,草薙隻有點頭的份兒。


    “我認為這個騙術並不屬於那種利用心理盲點的把戲。話雖如此,證據也實在是太少了。如果還有其他什麽線索的話……比如說,她能偷看的僅僅是名片嗎?”湯川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不,好像不隻是名片,她還能透視包。”


    “包?”


    草薙說了相本美香將客人包中的物品一一透視出來的事情。


    “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包?是紙袋嗎?”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所以和那個客人見麵時,把他的包拍了下來。”草薙拿出手機。


    那位客人的姓名叫做西畑卓治,是一家印刷公司會計部的部長,年齡五十七八歲。臉盤碩大,因而肩膀就顯得特別窄小。不過,凸起的肚子倒是與他的年齡挺符合的。頭發也很稀疏,有些鬈曲的劉海緊緊地貼在額頭上。


    當草薙問起相本美香和他一起外出的情形時,西畑的神情立馬慌張起來。


    “我是曾經送過她幾次,不過一起外出就隻有那一回。之前,在店裏聊起電影,談得非常投機,因此才說起下次要一起去看一場。關於這件事,您盡可以去調查。我和她之間絕對沒什麽特殊的關係。老實說,我其實並不怎麽想去看,隻是借著酒興隨口一約罷了。為了在晚餐前去看場電影,我還不得不提前從公司開溜呢。”


    關於殺人事件,他也提供不了任何線索,據說,案發當晚他獨自一人在家。而且,他也沒有車。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我們兩個外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也沒談過什麽私人的問題,我連她的本名都不知道。”西畑斬釘截鐵地說道,很明顯不想與這樁案件產生任何瓜葛。


    最後,草薙詢問了關於皮包的透視魔術,“那個魔術真的讓我大吃一驚。”西畑回答,“她拿出那串常用的念珠,就這樣兩手合十,閉上眼睛。然後就一一報出包內的物品,什麽餐巾紙啦、記事本啦、眼鏡盒啦。肯定有什麽玄機,不過我怎麽都看不出來。”


    西畑向草薙展示的是一隻極其普通的文件包,茶色皮革質地,上部裝有拉鏈。


    “如果要透視這隻包,應該需要x射線裝置,就是那種機場安檢時使用的東西。”湯川審視著手機屏幕說道。


    “你覺得‘harp’裏會有那種裝置嗎?”


    “這個嘛,不可能有吧。”


    “你有空的時候幫我想想吧。不過,也不知道和案件有沒有關係。”草薙關上手機,把喝空的馬克杯放在操作台上,“打擾了。關於那個魔術,如果你想到了什麽,立刻通知我。”


    4


    藤澤智久在位於龜戶的一家大型購物中心內的寵物商店上班,同一樓層有一家兼賣西式點心的咖啡店,因此草薙決定把問話的地點選在那兒。他的聯絡方式是相本惠裏子告知的。


    藤澤是個依然還殘留著少男氣息、樸實寡言的年輕人。又高又瘦,溜肩膀。一頭黑發,這在時下的年輕人中相當少見。


    他已經知道了本次案件,據說在通過網絡相互聯係的同學之間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上周我們剛剛互發過郵件,我想和她談談正在交往中的女友,相本很快就回複了我。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到底是誰做出了這麽殘忍的事情……”藤澤說著咬住了嘴唇。


    “聽說你們參加了同一個社團,是什麽運動?”草薙問。


    藤澤淺淺一笑,搖了搖頭,“不是體育運動,是生物社。”


    “生物……是嗎?所以你才會在寵物商店工作吧。”


    藤澤羞澀地撓了撓頭,“我本來是想當獸醫的,可沒考上,結果進了與獸醫完全沒關係的商學院。現在的這家寵物商店,我從學生時代起就一直在店裏打工,畢業之後就順理成章地留任了。說得明白點,我其實並不是正式職員。”


    “你那麽喜歡動物啊?”


    “我覺得反正無論在什麽地方工作,工資都不會太高,那還不如和小狗小貓在一起比較開心。”他的話語中流露出看破紅塵的意味,可能找工作時他也並不怎麽熱衷。


    “相本小姐也喜歡動物嗎?”


    “是的,不過那家夥有點奇怪。雖然好像也挺喜歡貓貓狗狗,但對另一種動物卻更著迷。”


    “另一種動物?”


    “飛鼠——她說因為想要詳細地了解飛鼠,所以才加入生物社的。”


    “說到飛鼠……”草薙的腦海中並沒有立馬浮現出相關信息。


    “有點像鬆鼠,很可愛,從一棵樹上飛到另一棵樹上。據她說,小時候有一隻飛鼠偶爾溜進了雜物間,她曾經喂養過一陣子。所以,雖說社團活動時要進行縣內動植物的生態調查,她也隻對飛鼠感興趣。不過,小組中隻有一個女生,因此也沒人有什麽怨言。”說到這裏,藤澤大聲地歎了一口氣,用指尖揉了揉眼梢。可能是想起往事,心頭再次湧上傷感之情。


    “來東京之後,你們兩個經常見麵嗎?”


    “要說經常呢,也就是兩三個月見一次吧。相本會來我們店裏玩,一邊看看小狗小貓,一邊聊聊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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