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清楚自己的財富,但就算金銀堆積如山,又怎麽能和曾經的江南首富沈萬三相比?


    沈萬三那麽富有,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家產被抄的下場。


    這些年,範家通過私下和清奴軍隊交易,積攢了大量的財富,但是在權力麵前,金錢隻不過是紙上的數字,一文不值。


    範家以前靠錢開路,結識了不少官員,甚至在朝堂上還有替他們說話的人。


    可是,清奴軍隊的侵擾,讓這一切化為泡影。


    曾經幫範家說話的右都禦史因為戰亂遭遇不幸,好不容易和成國公府搭上了線,卻又隨著成國公一脈被剝奪爵位、沒收家產而徹底崩潰。


    成國公朱純臣的腦袋甚至被掛在邊關示眾,這對範永鬥來說是極大的心理打擊。


    更讓他絕望的是,清奴軍隊被擊退後,朝廷的幾萬大軍並沒有班師回京,而是留在荒原上,對蒙古各部落進行掃蕩。


    無數蒙古部落要麽被屠殺,要麽被趕到了離京外上百裏之外的地方。


    這場景讓範永鬥感到背脊發涼,這意味著如果朝廷真的動手,他就無處可逃了。


    正當範永鬥皺著眉頭,苦想應對之策時,身邊的管家匆匆來報:“老爺,王登庫王老爺求見。”


    “這笨蛋,在這種危險的時候來找我幹什麽?難道他嫌自己活得久了嗎?”範永鬥不屑地說,“不見。”


    緊接著,他又補了一句:“你帶他悄悄進來,千萬小心,別讓人發現了。”


    “是,老爺,我懂了。”


    範永鬥心裏納悶,這王登庫,怎麽挑這個時候上門,到底想幹什麽呢?


    等到王登庫走進書房,範永鬥臉色很不好看,語氣嚴厲地說:“這時候來找我,你是活膩歪了吧?”


    “我想活,所以我來了,你可知道,周圍的蒙古部落已經被驅逐了,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邊關之外已經落入了京城軍隊的控製。”


    他神色凝重,話語間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來者顯然不懷好意。這和我們的行為有沒有關聯呢?”


    “別整天自己嚇自己,這樣 隻會讓自己陷入絕境。關於換防的事情,或許有別的原因。”


    “最近朝廷裏清洗了不少官員和將領,不一定就衝著我們來的。”


    範永鬥語氣平和,努力安慰著忐忑的心情,“說到底,我們隻是普通的商人而已。”


    “我的擔心不是沒有根據的,時局這樣,一旦風起雲湧,我們可能連退路都沒有。”


    “咱們不過是些向清奴朝廷販賣禁書的生意人,如果朝廷真要整治我們,一紙命令就能讓我們萬劫不複,何必多費周章呢?”


    “別無謂地瞎操心了,上層的鬥爭跟咱們有什麽關係?”


    “哎,也隻能順其自然了,賺錢不容易啊!”


    “快回家去,免得被人注意,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那才是真的冤枉。”


    話音未落,管家跌跌撞撞跑進來,急切地說:“老爺,不好了,官兵蜂擁而來!”


    王登庫剛站起身,一聽這話立刻又癱坐回椅子上,嘴裏喃喃自語:


    “完了,完了……”


    “趕緊去,把那些該處理的東西全部清理幹淨。”


    吩咐完,他又轉向王登庫說,“冷靜點,官場裏咱們還有些門路,大不了花錢消災。”


    “你打算送多少銀子?”


    沒等王登庫回答,門外有人接茬,一大群錦衣衛湧了進來。


    錦衣衛指揮使許顯純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來,聲音冷如寒冰:


    “你打算送多少銀子?這麽大膽,竟然敢動用我們的銀子去賄賂別人?”


    “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怎敢私闖民宅?”


    範永鬥勉強鎮定,心裏早已波濤洶湧。


    錦衣衛不理會他的質問,自行開始搜查。許顯純冷冷地說:


    “在下正是錦衣衛指揮使許顯純。”


    “怎麽會這樣?”


    聽說許顯純親自來了,範永鬥心裏沒了別的念頭。


    “我不過是個小商人,哪有能力勞煩錦衣衛許指揮使親自光臨?”


    “範永鬥,你雖然微不足道,但你家裏的金銀財寶,足夠讓我許某人走這一趟了。”


    “你們這和強盜有什麽區別?”範永鬥抗議道,“錦衣衛的霸道,竟然到了明目張膽搶劫的程度?”


    “死期將近,不要再妄想逃脫。這次沒人能救得了你們,也沒人敢救。以你們所做的,死有餘辜。”


    “我們是商人,商人自然追求利潤,不過是賣些東西,何罪之有?”


    “賣東西本身沒錯,但你們賣的是禁品,而且對象也選錯了。”


    許顯純言辭犀利,“我不明白,難道金錢比一切都重要?為什麽不去賣別的,偏偏要選擇能讓人掉腦袋的貨品,賣給不應該交易的人?”


    範永鬥苦笑:“許大人說得輕鬆,如果不是靠著這些高利潤的買賣,光是路上的各種疏通費用就難以承擔了。”


    “所以你們就敢違反禁令。”


    許顯純冷冷地說,“讓滿洲的奴隸吃飽喝足後,拿著從你們這裏買的武器,進入關內屠殺我們漢人?”


    “我隻是一個商人。”


    “但你是大明的人。”


    許顯純嚴肅地說,“做生意無國界,但商人應該有國家立場。”


    許顯純不再多和範永鬥廢話,一揮手,讓人把他們帶走。


    範府頓時哭聲一片,孩子們和婦女們的哭喊聲讓人心驚肉跳。


    許顯純聽了,說:


    “你們現在哭得這麽傷心,可曾想過因為你們而家破人亡的家庭有多慘烈?”


    “為了減少這樣的悲劇,隻能讓你們承受淚水。”


    想起陝北的苦難情景,就連許顯純那顆堅硬如石的心也不免有所觸動,對身邊的親信下令。


    “傳達下去,關外的晉商,一個都不能放過,特別是皇上點名的那幾家,辦好這件事,重重有賞;如果有不盡職的,按家法處置。”


    “遵命,大人。”


    許顯純仰望夜空,低聲細語,露出無限感慨:“我許某人無法直接幫助你們,能做的就是籌集更多的錢糧,保證你們不至於餓死在途中,讓你們到遼東的時候更加健壯。”


    “人們都說錦衣衛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偶爾做點好事,倒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


    說著,許顯純自嘲地笑了一下,心中的矛盾在夜色中慢慢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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