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蹙眉,還真是三句不離銀絲。


    那卷銀絲當真有這般好?


    鳳棲梧不耐地擺擺手,像是沒興致再跟她掰扯,懶洋洋道:“拿走吧。”


    溫染顏如獲至寶,杏眸璀璨生輝:“夫君待我可真好啊。”


    鳳棲梧聽不得這些膩人的話,頃刻拉下臉,麵沉如霜:“拿了銀絲就快走,聒噪的很。”


    聞言,溫染顏眸中的笑意淡了些,她委屈地咬著唇,這才施施然站起身。


    可等她真正拿到了那卷銀絲,她眼中的笑意怎樣都蓋不住,就連背影也充斥著輕快,盈盈而握的細腰一搖一曳,晃得人心煩意亂。


    鳳棲梧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眉心緊蹙,鳳眸宛若深海……


    出了內堂,溫染顏將候在外側的綠腰招了過來。


    綠腰低眉順眼地迎了上來,小心地問:“二小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溫染顏踏過門檻,剛走出大廳,撲麵而來的日光濃烈耀人,她下意識用手擋了擋。


    綠腰淺淺鬆了口氣,“那便好。”


    主仆倆穿過九曲長廊來到內院,內院之中亭台樓榭,小橋流水,耳邊的潺潺水聲如同編鍾打擊,清脆悅耳,綿延回轉。


    鵝卵石小道曲徑通幽,道旁梨花開得正豔,溫染顏信步走過,落花瓣沾染了她一身。


    綠腰適時出聲:“二小姐,再過一日便是歸寧日了,你要不要同咱大人去說一聲,免得他忘了。”


    溫染顏撚著花瓣的手微頓,她側眸,杏眸裏染著攝人心魂的微光:“這般惦記著回門之事,是急著想去見溫丞相嗎?”


    綠腰呼吸一窒,當即垂首討饒:“奴婢哪敢?如今二小姐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左不過是關心二小姐的未來罷了。”


    “這歸寧習俗,乃是不可少的傳統禮節,若不重視豈不是讓旁人都知道咱大人對你百般不喜,屆時,所有人都要輕視了二小姐你。”


    溫染顏漫不經心地收了目光,語調幽慢:“可惜,你關心得晚了。”


    綠腰愣怔,心也跟著咯噔:“什麽?”


    溫染顏將撚著的花瓣撒於地上,不緊不慢道:“方才夫君已經同我說了歸寧事宜,你現在才說,可不就晚了嗎?”


    綠腰聽後,瞬間喜笑顏開道:“原來如此,這般看來咱們大人對二小姐的事兒,真真是上心的。”


    溫染顏不動聲色地看了她幾眼,杏眸裏卷著些許思量。


    入了夜,早春的夜晚竟是如同冬日一般,冷得骨頭縫裏都能發顫。


    溫染顏房裏亮著一盞琉璃燈,熠熠流光映照在她臉上,愈發襯得她容顏溫綣出塵,似是月下仙,可眸中的媚色卻將這份仙姿打破,萬般欲孽相交生生像個妖魅。


    她將白日裏得來的銀絲放入木匣中,讓煉製的蠱蟲溫養著、淬煉著。


    蠱蟲吐著毒霧,瑩亮剔透的銀絲也在轉瞬染上了青黑之色。


    溫染顏將木匣蓋上,將其放到自己的枕頭底下。


    “綠腰,擺膳。”溫染顏走到銅盆邊淨了淨手,等了許久都不見綠腰進來擺膳。


    溫染顏倒也不生氣,提起裙擺就緩緩往綠腰所住的小屋走去。


    伺候她的丫鬟隻有綠腰一人,她一人一屋倒是比府裏的高等丫鬟住得還舒坦。溫染顏去時,便見小屋內點著油燈,光火熠熠,華光瑩亮,木門虛掩著。


    溫染顏推開木門,清涼夜風跟著席卷,亮著的燭火也跟著跳了跳。


    綠腰被涼風拂麵,她提筆的手微頓,緊接著心也涼了半截。


    “二小姐,你怎麽來了?”綠腰震驚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溫染顏,下意識想將自己正在寫的東西藏起來。


    溫染顏眸光微凝,嗓音裏似染著攝魂的笑意:“綠腰,你這是在寫什麽呢?”


    綠腰用硯台將其蓋住,頗有些欲蓋彌彰道:“奴婢也沒寫什麽,就是溫丞相突然提及了歸寧之事,奴婢正在把二小姐會回去的好消息告知給他呢。”


    溫染顏眼簾微垂,喜怒不知:“那我今日問你的時候,你怎麽卻說,溫丞相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呢?”


    綠腰頓時遍體生寒,緊張的吞咽不止:“二小姐問我時,丞相那邊的確沒有消息,也就這會兒奴婢才收到的消息。”


    “是嗎?”溫染顏輕抵在桌案邊,唇上笑意微斂,眸中威壓迫人。


    綠腰似不敢與她對視,眼神略有些閃躲:“當然……”


    “這樣啊。”溫染顏像是信了她的說辭,杏眸裏重新染上笑意,道:“我本是想叫你擺膳的,可等你半天就是不見人影,這才來探探你在做什麽竟如此專注。”


    綠腰懊惱道:“是奴婢失職了,二小姐莫要怪罪。”


    “既然知道失職,那為何還不去擺膳?”溫染顏拂袖走到門口,月華下她驀然回眸,遙遙與綠腰對視。


    綠腰頓時心驚膽寒,下意識又將信紙藏了藏,這才低眉跟在她身後。


    用過晚膳,溫染顏將琉璃燈盞熄滅,所及之處頃刻一片墨黑,萬物寂靜。


    不多時,一隻雪白信鴿振翅而飛,羽毛簌簌之聲倏爾將這份寂靜打破,靈巧的雪鴿撞入圓月,不知去往何方。


    眨眼之際,一根柔韌的青黑色絲線如同破空的利器,竟死死纏在信鴿的腳上,稍稍一拉,信鴿就如同斷線風箏急速下墜——


    溫染顏坐在大樹枝頭,手裏輕輕撚著絲線的另一端,不出一會兒,肥美的雪鴿就跌落在她懷中。


    雪鴿撲騰了一下,卻還是難逃魔爪。


    溫染顏解下信鴿腳上的信箋,慢條斯理地將其展開。


    她極富耐心地將上麵的褶皺撫平,一雙杏眼微彎帶笑,即便看清了信箋上的文字後,還是笑得比春色還柔媚。


    竟然是一首藏頭詩,他們家綠腰肚子裏可真是有墨水。


    隻是藏著的內容,卻實在叫人寒心。


    ——小心溫染顏。


    溫染顏笑盈盈將信箋撕碎,隨手撒於天際,漫天紙屑下她杏眸染水,笑得竟是比方才還魅惑動人,眸底隱隱還透著一抹攝魂的瘋狂。


    噬心蠱雖然能噬心,但旁人拐著彎用藏頭詩來傳信,到底也是防不住的,現在看來,綠腰就是個養不熟的東西,本想暫且留一留,可她就是不惜命。


    那便留不得了。


    可不管留與不留,都得物盡其用,榨幹價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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