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撚起一顆石子,指尖輕彈。


    裹著淩然殺意的石子破空襲去,威壓凜人。


    幾息之後,石子像撞入了深淵,未聽得絲毫動靜。


    鳳棲梧斂眉,寒眸如鷹。


    月影重重,四周詭秘,溫染顏也不覺朝古樹那邊探去。


    動靜雖無,但樹影卻被剛剛的勁風掀開,刹那,一陣綿長悅耳的鈴聲響起,一個人的身影也跟著露了出來。


    “啊,別殺我,我就是個路過的。”


    爽朗的聲音響起,雖是說著求饒之言,但言語間落著笑,未見絲毫害怕。


    頭頂霜月流瀉,隻見靜坐在古樹上的那人將頭上兜帽摘下,刹那,露出一張比山月還俊美精致的臉。


    他身著一襲繡著銀絲的藏藍色衣袍,短發微卷,額前配著灼光銀飾,一雙幽靜深邃的桃花眸滿是笑意,殷紅的薄唇上揚,笑起來有幾分雅痞之意。


    麥色少年笑吟吟地晃著小腿,有獵鷹臥在他的肩頭,他慢條斯理地撫摸著它的脊背,端的是一派不羈隨性。


    而剛才那顆飛射出的石子,竟是銜在了那獵鷹口中,怪不得無聲無響。


    鳳棲梧眯眼,冷眸如刀,震懾心魂:“苗疆的。”


    桑暮野忙不迭點頭:“對呀對呀,少俠好眼力,我是苗疆的。”


    “苗疆之人,為何在此?”鳳棲梧凜聲,威壓再現。


    桑暮野拍著被嚇壞的小心肝兒,桃花眸像暮色靄靄的天空,有星辰在閃爍:“我在苗疆待膩歪了,就想來你們中原玩玩,這都不成嗎?再說了,你身旁那位小姑娘,不也是我們苗疆的人嗎?”


    他眉眼帶笑,語氣天真,可融在風中的聲音卻如深海海妖的歌聲,藏著幾許魅惑。


    他們苗疆之人,好像天生就會如此。


    被點到名的溫染顏媚眼流轉,摸著鼻子,稍顯無辜。


    鳳棲梧掃了桑暮野一眼,最後,又將目光定格到了溫染顏身上,薄唇一彎,聲線低啞透著欲:“她不是你們苗疆的,是我的人。”


    苗疆與西域不同,他們安居在一隅,一直安分守己,偶爾也會有苗疆人來北琅采買遊玩,這根本算不得什麽大事。


    再看眼前的少年,雖嬉皮笑臉,但舉止間流露出些許不凡,在苗疆應當也是地位尊貴之人,現下西域虎視眈眈,無端的紛爭不該挑起,眼前之人確實殺不得。


    桑暮野聽後,不覺捂著心肝兒驚呼了一聲。


    他老早就從族人口中聽過,中原的人朦朧含蓄,可他現下到了中原,怎一下就碰上了如此旖旎奔放之人?


    莫不是,族中信息有誤?


    桑暮野看了鳳棲梧幾眼,轉頭又將目光落到溫染顏身上。


    胡說八道,這小姑娘哪裏像中原的?


    玩小蟲子那麽嫻熟狠辣,用毒絲又如此出神入化,怎麽看都是他們苗疆的,不過,他們族裏何時有這麽厲害的小姑娘了?


    桑暮野免不得多看了幾眼,桃花眸直勾勾的,探究之意毫不掩飾。


    月色溶溶,溫染顏就站在血海中,大方地給他看,而她也在打量著那名苗疆少年,眸色坦蕩,隻有好奇。


    這裏的苗疆人,不知與她相比,誰更厲害一些呢?


    鳳棲梧擰了擰眉,不覺擋在了溫染顏身前。


    他身上的紅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淡煙月華流淌在他的臉上,五官昳麗絕豔,芳華攬盡,可狹長的鳳眸裏卻籠著逼人的陰戾,尤其是看向那名苗疆少年時,眼裏的殺機與危險掩都掩不住。


    風拂過,硝煙頓時彌漫。


    半晌後,鳳棲梧如畫眉間落了一絲笑,可蔓開在暮色中的聲音卻陰森可怖至極:“趁我現在心情還算好,趕緊離開,若是再敢看,我不介意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桑暮野嗷嗚一聲,當即去捂自己的眼珠子,嘴上連連說著討饒的話:“不敢了不敢了,我馬上走,少俠息怒。”


    話落,桑暮野抱著肩上的獵鷹,哧溜一下便沒了影兒,那副溜之大吉的模樣,好像真是被鳳棲梧的戾氣給嚇慫了似的。


    鳳棲梧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眸中落有深思,不禁嗤聲一笑。


    在苗疆待膩歪了,來北琅玩玩?


    鬼話連篇。


    鳳棲梧又下意識看溫染顏,眸中嗤意更濃,他們苗疆人都一個樣。


    不過,隻要那苗疆少年不行對北琅不利之事,他想做何事都與他無關,否則,定讓他有來無回,永遠在北琅沉埋。


    “這風裏頭好像吹來了一股酸味兒,夫君可有聞到?”


    待那苗疆少年一走,溫染顏軟身湊近,小指纏著他的衣袖,又快速滑到他的衣袖中去,抓住了他的手指,蓄意逗弄把玩。


    鳳棲梧不難聽出她話中的揶揄之意,他薄唇掀開,似笑非笑道:“風裏頭怎會有酸味,是夫人鼻子失靈了吧,待回去,為夫幫你請大夫好好治一治。”


    溫染顏瞥了他一眼,眼裏盈滿媚色:“嘴硬的東西。”


    她一側身,便躍上屋簷準備離開。


    鳳棲梧緊隨而至。


    待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樹影一陣婆娑,藏藍色的衣角露出,桑暮野竟又去而複返。


    而他身邊還多了一名身著黑衣,如同影子一般的男子,竟是溫丞相身邊的黑曜,頓時詭譎叢生。


    “嚇死我了,剛才那個穿紅衣服的,就是北琅的殺神,鳳棲梧吧。”桑暮野捂著胸口,猶似驚魂未定:“好在我跑得快,不然,我這雙漂亮眼睛都要被他挖了去。”


    黑曜道:“少主,那人的確是鳳棲梧。”


    桑暮野輕敲手掌,桃花眸裏笑意彌漫:“我就知道,我可真聰明,對了,你說在北琅尋到了我舅舅的蹤跡,在哪兒呢?”


    他說著,就把手覆在額前,往四下探了探,一副不著調的模樣。


    “屬下無能。”黑曜皺眉:“隻是尋到了些許癡情蠱的氣味,那獨一無二的煉製方法,極像是前少主的手筆,可那氣味突然就消失無蹤,唯一的線索就這麽斷了。”


    聞言,桑暮野眼中的笑意淡了下來,他側眸,深邃的桃花眼中湧現著一抹淩厲的幽光:“那就繼續再查,那麽多年了,這是唯一一次尋到些許線索,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話落,他把玩著肩頭的獵鷹,又恢複成嬉皮笑臉的模樣。


    “啊啊啊,這麽多年了,舅舅會不會被壞人虐待啊?”


    黑曜領命,當即如影子一般隱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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