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溫染顏回眸看她,唇上的笑容越來越深。


    不愧是鳳燭月想方設法都要弄到的人兒,表麵上這般優雅嫻靜,如悲憫的神佛,可內裏卻敏銳聰慧,隻稍一眼就能探出個一二來。


    溫染顏同樣附在她耳邊,輕聲地笑道:“你若是想知道,我明日細細說給你聽,總歸此事也解決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她的話音輕飄飄的,可沈知香總覺其中定有曲折,肯定頗為凶險。


    不然,鳳府不可能閉門謝客那麽久。


    沈知香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靜靜頷首,又在原地稍站會兒,直到楚攬月的呼喚聲傳來,才轉身跟著她一道出了府門。


    溫染顏目送她們遠去,待她們的身影徹底消失,才動身往回走。


    路過廊下時,她不禁折了一條紫藤放在手中細玩,一簇一簇的花開得濃烈,讓人心生歡喜,也愛不釋手。


    溫染顏回到屋時發覺鳳棲梧已經不在了,紗窗半掩半開,徐徐晚風吹著院中的花枝,花香隨之而來,內屋的水晶簾隱隱作響,如水波曳動,熠熠生暈。


    很快,似錦掌著紗燈進屋了。


    溫染顏隨意朝她招了招手,道:“似錦你來得正好,幫我找個花瓶,我想把剛摘的紫藤放進去養養。”


    似錦急切道:“夫人,花瓶一會兒來找,紫藤也一會兒來養,現下主人著急喚你前去欣賞一出好戲呢。”


    聞言,溫染顏暫且將紫藤放到窗柩上,興致也被勾了出來,道:“是一出什麽好戲?”


    似錦搖了搖頭:“主人隻叫奴婢來喚你前去,其餘的便沒有多說,夫人且隨奴婢去了不就知道了?”


    溫染顏往前走了幾步,“前麵帶路吧。”


    似錦忙提著紗燈,走在前方帶路。


    廊下的燈龕裏點著明燈,白芒如晝,照亮了她們腳下的路,院中的花木在晚風下搖曳,燈火映照下如掛了滿樹的凝光明珠。


    似錦帶著她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幽靜,周遭沒有照明的燈龕,唯有似錦手中的紗燈在夜中散著幽芒的光。


    溫染顏心態穩得很,麵上也無任何波瀾。


    終於,似錦將她引入了一間暗牢中。


    “我們府中竟還有這樣的地兒?”溫染顏新奇的緊,媚眸在幽暗下爍爍發光,明媚詭譎至極。


    似錦頷首:“是主人秘密打造的,專門來審些重要的東西。”


    越往裏走越昏暗,血腥氣也愈發濃烈,直到走到最深處,才見裏麵燭火搖曳,卻仍籠著一團鬼魅幽邃。


    燭火搖曳下,鳳棲梧漫不經心地坐在圈椅上,手裏握著一根染血的長鞭,眉心有鮮血沾染如同點墨,薄唇微微上揚,這般似笑非笑的可怖之態活森森像個修羅。


    溫染顏剛踏入地牢,鳳棲梧攝人灼熱的目光隨之而來,如影隨形。


    “什麽好戲,這麽著急讓我過來?”


    溫染顏走到他身邊,又見他旁邊還有一個空置的圈椅,便也懶洋洋地坐了下來。


    鳳棲梧偏偏頭,示意她往那兒去看,眸中趣味十足。


    溫染顏好奇地看了過去,就見古舊的木樁子上綁著一個人。


    一名穿著道袍,年歲頗長的道人,那道人身上鞭痕密布交錯,鮮紅的血肉往外翻開,濃稠的將他的道袍染紅,又順著衣料邊緣蜿蜒而下,滴落在了地上。


    溫染顏輕踩著淌開的鮮血,麵不改色地笑道:“你說的好戲,便是讓我來看你對旁人施刑的?可我並不怕這些,以往那些害怕也都是裝的。”


    鳳棲梧回眸看著她,幽聲笑道:“我知道,也不是單單讓你看施刑那麽簡單。”


    “哦?”溫染顏秀眉上挑,眸裏凝著的笑色更濃,“我上次與你說的中蠱一事,莫非,你已經有什麽進展了?”


    她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道人,又說:“與他有關?”


    鳳棲梧讚歎於她的敏銳,也格外喜歡跟這樣的聰明人說話,他慵懶斜靠於圈椅上,眸內笑意幽幽,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言:“他哪有什麽本事下蠱,隻是我想到,當年有個道人信誓旦旦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便讓戚九竹幫我把人抓了來,倒也是好抓,在賭坊裏玩得不亦樂乎呢,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


    溫染顏聽後,又下意識覷了那名道人一眼,道:“既然是個江湖騙子,又何以信誓旦旦說出你的命格呢?定然是旁人授意的。”


    鳳棲梧失笑,嗓音驀地淡了下來:“他說是個十一二歲,穿著華服錦緞的孩童授意的,你說,這荒不荒謬?”


    話雖這麽說,但他眸裏的森寒多得快要溢出,分明是已經信了那話,也有了一番思量,隻不過是放在嘴上逗趣罷了。


    “怎麽不可能呢?”溫染顏笑意綿長:“你們大家族裏的孩子見慣了大風大浪,又怎麽可能真如白紙一張,全然都不懂呢?”


    “有些時候,或許比成人還要陰險恐怖,隻是善於用孩童的純來偽裝罷了,那個孩童是鳳燭月?”


    鳳棲梧不應不答,算是默認。


    少時,鳳燭月身子不好,便是用他那張溫潤如月的臉與他親近,與他分外要好的。


    他曾認為,他的哥哥是世上頂頂好的人,就像夜空皎潔的明月,純白無瑕。


    卻不成想,他一直在背地裏嫉恨,是潛藏在暗處的一條毒蛇。


    是以,那些表麵幹幹淨淨,純純白白的人,他多看一眼都覺厭惡非常。


    溫染顏倒也沒有多驚訝,反而覺得這確實像鳳燭月的手筆,隻是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出落的這樣心狠手辣了。


    “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不成想,小小年紀竟有此等惡毒心思,不過……”溫染顏話鋒一轉。


    鳳棲梧撩了撩眼皮:“不過什麽?”


    溫染顏斂眉,笑得深沉:“我觀他是個不擅用蠱製蠱的人,為你下蠱的手法又極其高明,他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就算有那種惡毒心思,沒有旁人為其出謀劃策,加以誘導,他斷斷也是不敢下手的。”


    “他背後還有旁的人。”


    就像沈知香中的癡情蠱,製作手法如此高超,斷不像是鳳燭月那種人能得到的。


    他的背後肯定藏著一個人,一個極擅用蠱的苗疆人。


    溫染顏忽而想到了桑暮野,他對癡情蠱那般敏銳,莫非,也是在找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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