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站於窗邊之人緩緩回眸。


    浸潤在日光下的是一張縹緲出塵,如謫仙般的俊顏,琥珀色的眼眸輕斂,籠著山巔清雪的孤冷與漠然。


    竟是仰雪練。


    那個本該死於利刃下,又被火燒成灰燼之人,竟還好端端存活於世。


    實在令人驚愕。


    “確實無辜,可誰叫他是錦安的孩子呢?”


    仰雪練淡眸輕掃,唇邊吐出冷絕之言:“正所謂母債子償,她錦安做的惡事,自該有她的兩雙孩兒來償,更何況,此舉才夠令她痛徹心扉,我心也才能更暢快一些。”


    他的嗓音在此時變得沉斂縹緲,仿佛餘音渺渺還有未盡之言。


    讓錦安聽到,亦是他故意設的局。


    鳳燭月越發難以成事,也越發愚蠢,如何都是指望不上了,他原本想著利用鳳燭月的野心來操控他,誘導他,直至他登上帝位。


    待登上帝位後,便利用蠱蟲讓鳳燭月成為自己的傀儡,而他則在背後掌控整個北琅,待有了這樣的權勢地位,四分五裂的苗疆他也能盡掌於手中,不僅大仇得報,他亦能將眾生踩於腳下,實在妙哉。


    可他萬萬沒能想到,鳳棲梧竟是那個變數。


    與鳳燭月那個蠢貨相比,他聰慧大膽、陰戾毒辣、睚眥必報,本就是從地獄走出來的人,無論做什麽都無所顧忌。


    他猛然意識到再留在北琅,終有一日會被鳳棲梧斬於劍下,與其膽戰心驚,何不如將計就計,兵行險招。


    在鳳棲梧尋來之際,他便讓桑暮野將錦安引誘而來,又有言語相激讓其痛不欲生,恨意滔天,他算準了錦安會殺了他,也算準了鳳棲梧心性涼薄,不會搭救。


    這一刀不僅奪了錦安的性命,大仇得報,也讓他假死逃脫,自此,在他們的認知裏便再無仰雪練這個人了。


    壁虎尚可斷尾求生,他又如何不能?


    “暮野,你該時刻記著,成大事者不可有婦人之仁,必要時,當斷則斷,就算手段狠辣也無妨,我當初便是因這份善心而被囚於山洞二十餘載,你可莫要步我的後塵。”


    話音落下,仰雪練定定看向桑暮野,琥珀色雙眸淡漠依舊,卻在日光的浸潤下好似晃動著一池冷淬,頃刻寒徹入骨。


    桑暮野唇瓣輕蠕,半晌後,終是緩聲應道:“舅舅教誨,暮野定當謹記。”


    星河昭昭,月色繾綣。


    溫染顏在榻上躺得無聊,便起身去內屋沐浴。


    雕花的紗窗透進皎潔月霜之色,溫染顏赤腳踩過地上雪白的絨毯,她半幹的烏發慵懶隨意地披散至腰後,步履搖曳時仿佛還帶著幾分沐浴後的潮氣,媚眼朦朧浩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綻放到極致的靡豔。


    鳳棲梧領了聖旨折返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極豔的畫麵。


    燈下看美人出浴,總是令人迷醉神往。


    溫染顏素手輕輕撩過麵前的水晶簾,一眼便看到了坐於雕花圓桌前的鳳棲梧,她雙眸一斜,隨即,又看到了被丟於一側的明黃聖旨。


    她緩步走近,半開玩笑道:“聖旨都敢隨意亂丟,小心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鳳棲梧品著熱茶,目光卻落在她的身上,輕飄飄一眼,分量卻極重極烈:“夫人猜猜看,這聖旨上寫了些什麽。”


    溫染顏撩開衣裙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聲音裏卷著朦朧,輕渺渺的:“眼下來傳旨,傳得定然不是什麽好旨意。”


    “就今夜,錦安長公主突然薨逝,鳳燭月肯定也得了消息,心急如焚想趕回京裏,彼時,聖旨就隨即而至,赫連梟不會是借著這由頭,想定鳳燭月一個叛黨之名,叫你帶兵前去剿滅之?”


    鳳棲梧執著茶杯,鳳眸輕輕一抬,眼中那番烈意更盛:“夫人,當真是聰慧至極。”


    溫染顏來回摩挲著麵前的白玉盞,輕細的嗓音忽而變得幽然綿長起來:“那他這一招可真是陰損,想讓你們之間互相殘殺,而他,則在暗處一箭雙雕。”


    “這樣,兩個隱患便徹底拔除,可真真是快活啊。”她抬眸,似撩笑般覷了鳳棲梧一眼。


    鳳棲梧似早有想法,鳳眸沉斂得可怕,唇角卻仍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快活?終究也是快活不了幾日了。”


    語畢,他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淡淡悠悠的嗓音裏卻有極冷之色流淌,就像是冬日寒霜卷過,蕭瑟滿溢,叫人生寒。


    溫染顏似有所感,毫無懼意地搖曳著手中的白玉盞,半晌後,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準備何時啟程?”


    鳳棲梧輕倚在圓桌一側,慵懶的笑中帶著幾分淩然的桀驁:“聖旨上的意思是讓我今夜就出兵嶺南,可我就是不想遂了赫連梟的意,準備明早再啟程不遲。”


    “這般關心,你是想隨我一道出征?”


    說罷,鳳棲梧猛然抬眸攝著她,眸裏的墨黑如鎖著獵物的猛獸,灼烈逼人。


    聞言,溫染顏將白玉盞擱下,笑語嫣然道:“我這細皮嫩肉的,如何能受得了這出征之苦?我啊,自然是待在府裏,日日盼著你凱旋而歸啊。”


    她的嗓音就像含了一把天然的鉤子,隻是尋常之語,就纏得人脊背酥麻。


    “當真?”


    鳳棲梧猛地朝她逼近,一把將她壓抵在一側,俯身之際,又將她的下巴挑了起來,迫使他與自己對視,幽漫的笑語隨即而至。


    “你不會是藏著什麽別的壞心思吧?像這樣的熱鬧,你會不好奇,不湊上來?”


    溫染顏素手輕揚,虛虛地握住了他的手指,笑得越發柔媚:“我對已知結局的熱鬧沒什麽興趣,還不如待在這府中來得舒坦暢快呢。”


    話落,她睫羽斂下時,眸底好似有一縷微光輕閃而過,快得叫人捕捉不到。


    鳳棲梧盯著她,鳳眸深得駭人,裏麵好似有驚濤翻湧,一時叫人捉摸不清。


    不知為何,他忽而有一抹驚瀾。


    他總覺得溫染顏不是那種能在府中好好待著,乖乖聽話之人。


    可這般看著,又沒什麽不對之處。


    鳳棲梧眼梢暗紅,心下的莫名煩躁讓他心中頓生暴戾,可他並未表現出來,仍舊笑得慵懶散漫,隻是扣著她下巴的力道卻重了幾分。


    他俯身,貼在她的眉心處,幽聲低語:“我希望,待我凱旋而歸時,能一眼便看到你站在府門外盼我歸來。”


    “……你知道的,不乖的鳥兒,是會被鎖在籠子裏的。”


    偏執的低啞冷聲,如同魔音入耳,一遍一遍在她耳畔響徹,像是威脅,又像是貪婪的祈求。


    溫染顏眼簾微垂,漫不經心:“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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