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染顏愣怔,猛然垂眸——


    便見,一方精巧的金鎖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金鎖的另一端還扣著鳳棲梧的手腕。


    他們兩人就這樣被鎖在一起了。


    溫染顏:“……”


    她忍了又忍,一直笑盈盈的臉上終是出現了裂痕,嗓音發冷:“鳳棲梧,你這是何意?”


    “禮尚往來罷了。”鳳棲梧始終盯著她不放,中毒的臉色蒼白,可笑意卻晃得刺眼。


    她給他下毒,那他就還以金鎖。


    如此禮尚往來,有來有往,不也是一種花樣趣味嗎?


    “好一個禮尚往來……”溫染顏說罷,自顧在金鎖上搗鼓起來。


    什麽砍、劈、扯……各種方法都用盡了,這金鎖就是紋絲不動,由此可見,鳳棲梧就是有備而來,為了能鎖住她不禁以身試毒。


    這般用命豪賭,果然符合他又瘋又癲的性子。


    “鑰匙藏哪兒了?”溫染顏冷笑了幾聲後,扭頭在鳳棲梧身上摸索起來。


    鳳棲梧悠悠然地將解藥吞入腹中,望著在自己身上摸索的素白小手,他嘴角上揚,眸裏流竄著一縷叫人窺探不清的暗芒。


    忽的,他抵在溫染顏耳邊,悠聲低語:“不必找了,沒有鑰匙。”


    溫染顏摸索的手一頓,她偏了偏頭,就撞入了一雙邃如深淵的眸子中,裏麵暗流湧動,深不可測,更藏著幾分端看好戲的惡劣。


    “是嗎?”溫染顏就用一雙黑得詭譎的眸子,靜靜地攝著他。


    金鎖鑄成時,定然會配一把鑰匙,鳳棲梧說沒有,她是半個字都沒信。


    許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鳳棲梧的薄唇戲謔一勾,“曾經是有,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在溫染顏幽靜的注視下,他笑著將手掌攤開。


    隻見,原本好端端的鑰匙已經被他用內勁碾碎,化成了齏粉。


    夜風一吹,粉末飄飄而起,很快就融到了四麵八方,了無痕跡。


    連唯一的鑰匙都被碾成了粉末,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溫染顏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他,眸光在昏暗下閃爍著碎光,可她不言不語,沒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半晌後,她怒極反笑,素手在鳳棲梧的衣襟上摩挲蜿蜒。


    下一秒,猛然扯住他的衣襟,欺身壓近。


    “鳳棲梧,你與你娘真是一樣的卑劣……”


    她含笑的語調纏綿的近乎徹骨,可尾音婉轉處卻帶冷帶毒,震懾心魂。


    鳳棲梧覆上她的手背,神色古怪,笑容滲人:“你說錯了,我與她可不同,她的囚禁是暗無天日的,而我,隻想與你共賞四季變化,山河變遷。”


    錦安長公主的掠奪就像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而她自己卻總是光鮮亮麗,華服在身,朱門高坐,不留半點汙名,相比美人她更愛自己。


    而他所求所要,一直明明白白,光明正大,且不惜以命相搏,若溫染顏開口江山亦可拱手相送,他隻求兩人相伴到死,共賞世間繁華。


    是以,錦安長公主如何與他相提並論?


    “況且,是你先下毒在前,我用金鎖在後,若說卑劣咱們彼此彼此。”鳳棲梧微頓過後,又說。


    溫染顏譏誚道:“……你這嘴還真是伶俐。”


    他後麵的話說得有理有據,竟險些把她的話都給堵了。


    鳳棲梧撫了撫衣襟上的皺褶,慢條斯理道:“謬讚了。”


    毒瘴林中烏雲蔽月,處處皆是昏暗幽邃,風吹時,草木沙沙聲清晰,混在其中的紛亂腳步聲也明顯非常。


    伴隨著腳步聲的,還有幾道淩厲的說話聲。


    溫染顏舒懶地坐在原地沒動,幸災樂禍地道:“我忘了與你說,因著前幾日泄露了仰雪練他們的機密,他就派了好些苗疆人來抓我,可如今,他們最想殺之人就在眼前,我在他們眼裏就沒了任何存在感。”


    鳳棲梧與她一樣席地而坐,自在悠閑:“然後呢?”


    溫染顏側過頭,眸裏幽光浮動:“我便可以作壁上觀,待他們將你殺死後,我就砍了你戴金鎖的手,遠走天涯。”


    “好歹毒的心思。”鳳棲梧挑了挑眉,半是調侃。


    溫染顏順勢道:“一向如此。”


    細碎的腳步聲越發逼近。


    溫染顏撫了撫衣袖,撩了撩長發,一副打定主意要作壁上觀的模樣。


    鳳棲梧靠在樹旁,以手輕枕,懶洋洋笑道:“你手上沾染了那麽多苗人的血,當日我在山穀遠遠就望見,他們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


    他又說:“不過這樣也好,屆時,我們共赴黃泉,也算是有個伴兒了。”


    溫染顏覷著他,哼笑:“想得倒是美。”


    說罷,她豁然站起身,直往毒瘴裏深處掠去,身法輕盈。


    鳳棲梧連掙紮都沒有,就被她輕鬆帶了過去。


    “去哪兒?”他望著她纖白的頸側,問了一句。


    溫染顏回眸,笑得不懷好意:“自然是,帶你去苗疆送死——”


    她望著纏住他們兩人的金鎖,雙眸忽閃不停,一陣陣詭異滿是逗弄的念頭浮現在腦中。


    不是想困住她嘛,那就一起玩兒啊~


    鳳棲梧麵不改色,隻是貪婪地望著她。


    一方金鎖鎖著兩人,往後纏綿不分,黃泉共赴……


    兩人的身法極快,在苗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便已出了毒瘴林,進入到了苗疆最繁華的市集中。


    月上中天,繁星如沸。


    子時剛過,苗疆市集熱鬧依舊,聽聞今日過節,故而未歇,歡鬧不停。


    兩人混跡在人群中,粗一看倒是不怎麽顯眼。


    隻是溫染顏素來不會畏首畏尾,直接領著鳳棲梧去了此處最為豪華,人來人往的春風館。


    溫染顏一擲千金,直接包下了一間廂房。


    廂房內,笙歌靡靡,淸倌曼舞。


    穿著暗紫色,銀絲繡花苗服的男子們隨旋律而舞,他們皆麵帶輕紗,滿身銀鈴搖曳,悅耳脆響伴著笙歌律動,輕盈的舞姿也變得妖媚蠱惑了起來。


    真真不愧是苗疆人。


    “夫人帶我來這個地方是何意?”


    鳳棲梧自打進來就陰沉著張臉,如今,看到千姿百媚的淸倌兒們,那張臉更是黑沉如墨,恨不得將這群小妖精給掐死了。


    溫染顏慵懶地坐主位上,眼神一瞟,不緊不慢道:“你送我金鎖,如今,我帶你來見見世麵,玩鬧玩鬧,不也是禮尚往來嗎?”


    “怎麽,如此熱鬧之景,你竟不高興了?”


    溫染顏接過淸倌兒遞來的酒水,一副有仇當場就報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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