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簾隨風脆響聲傳來,如溪水叮鈴,清脆婉轉,韻律十足。


    鳳棲梧望了過來,佯裝不知,“什麽話?”


    溫染顏和他四目相對,笑容更深:“國宴上,仰雪練不光想對我們動手,必然也有要對桑暮野動手的念頭,畢竟,他早已疑竇叢生,借著國宴為自己掃除障礙,也並無不可。”


    桑暮野的異動他有所察,雖無證據,但依照他的性子,寧可錯殺也不想放過。


    國宴繁盛,前來參宴警惕之心難免放鬆幾分,不光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也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說罷,溫染顏仰頭看著他,笑意明晃晃的。


    這時,一隻手攬了過來,獨屬於男子炙熱的氣息鋪天蓋地侵襲而來。


    一道低磁纏綿的男聲,也在耳邊適時漾開,“桑暮野應當不是束手就擒的蠢貨。”


    溫染顏側眸,頃刻與他鼻尖相抵。


    兩人呼出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如此纏綿悱惻,就連風也變得黏膩。


    鳳棲梧伸手在她俏臉上摩挲,幽然的笑凝聚在眼裏,“他用自己那腦袋想想,也能知道國宴危機四伏,肯定也會做足準備。”


    “是以,這場戲還得他們自己來演才能驚心動魄,我若開口提醒,不就少了幾分驚險的趣味了嗎?”


    他故意隱瞞不說,便是想讓局麵更加驚險,更加混亂。


    若他提醒了,萬一桑暮野沒開竅,演得不好不入戲,被仰雪練察覺出了端倪,可就難看了。


    溫染顏飽含深意地覷了他幾眼,媚眸瞬如深海般悠遠,半晌,她眸裏惑光流淌,笑得近乎纏綿露骨。


    “提前知道劇本,確實很難演出想要的驚心動魄,可是,真的隻是如此嗎?”她說著,便打量著他。


    “夫人覺得,還有旁的?”


    鳳棲梧大大方方被她打量著,薄唇微揚,端的是一派人畜無害。


    溫染顏覆在他手背上,突的,輕握住了他的手指,眸裏顯出鋒芒:“你故意透露位置,苗軍來襲,必然已是人去樓空,什麽都不會尋到。至於宴會之上,與仰雪練對峙周旋的是桑暮野,遭受兵襲的是桑暮野,從始至終,涉險的都不是我們,而是他。”


    雕花木床四麵掛滿薄紗,淺色的紗上繡月桂。


    風一吹,薄紗覆麵,溫染顏姣好的嬌顏在紗下若隱若現,朦朧而蠱惑。


    “那又如何?”


    說罷,鳳棲梧俯下身,隔著薄紗在她唇上淺嚐一口,滾燙的眼神像是要透過淺色紗將她徹底灼燒。


    溫染顏將薄紗撩開,眼梢上翹含春,嗓音自帶勾魂的媚意:“到時,仰雪練的兵力分散,一部分來尋我們的蹤跡,另一部分則重點與桑暮野的兵力交鋒,這時就有了防範上的疏漏,可他不知,你的大半鐵騎還在苗疆境外虎視眈眈。”


    鳳棲梧揚眉,雙眸是如夜一般的深暗幽邃,笑意籠聚時危機迭起。


    溫染顏直麵他的危險,卻恍若未覺地又道:“屆時,鐵騎長驅直入,如過無人之境,待鐵騎踏入國宴,這時仰雪練仍被桑暮野牽製,不就如甕中捉鱉,頃刻就能下台了嗎?”


    什麽想看好戲,都是借口。


    他就是擅謀算,隻要是個人就會被他利用到極致,不達目的不罷休。


    桑暮野是不蠢,麵對危險,自然會與之處周旋抗衡,這也正中了鳳棲梧下懷,他的謀算才能一點一點鋪開。


    鳳棲梧盯著她,笑意漸深,不承認但也不否認,城府頗深。


    溫染顏聳聳肩,不由喟歎一聲:“鳳棲梧,你還真是把人利用到了極致……待桑暮野醒悟,也不知會不會氣得把你給碾死。”


    也就是桑暮野腦子伶俐了些,若是個蠢笨的,隻怕要屍骨無存了。


    “你是在為他抱不平?你在可憐他?”


    鳳棲梧眸色忽變,他撚住她的下頷,入耳的嗓音恍若冬日裏的凜然涼風,撕裂著骨縫,略帶著吃味。


    溫染顏摩挲著他頸側的肌膚,忽又傾身,附著在他耳邊笑語晏晏道:“我隻是,在讚歎你的詭計多端。”


    聞言,鳳棲梧眉眼舒展,似乎很吃這一套。


    三日後。


    是夜,盛大國宴如期舉行,王孫貴胄攜著家眷前來,歡笑喜氣,春風滿麵。


    苗疆子民與君同樂,在家中大擺筵席,滿城皆是笑語,共享繁華。


    宴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頗有種盛世繁華,紙醉金迷之態。


    仰雪練坐於上首,地位最是崇高。


    他仍著一襲鎏金雪袍,銀雪般的長發高束,並用琉璃金冠加以點綴,上嵌著一顆剔透如血瑪瑙,在流溢的燈火下熠熠生光,尊貴萬千。


    仰雪練執著酒盞,無論宴上多麽喜氣歡鬧,他卻如置在自身世界,神情淡漠絕然,氣質出塵若仙。


    而他的琥珀眸卻一直落在桑暮野身上,淡淡的,不知在想什麽。


    “來,喝。”


    桑暮野卻像沒察覺到他的視線一般,混跡在各色貴族中,什麽人他都能說上一嘴,也能討到杯酒喝,臉上的笑意一直不落,顯得如魚得水。


    仰雪練輕晃著酒盞,淡眸裏爍光起伏。


    如此能說會道,討人喜歡,倒是比他更適合當這個王。


    彼時,酒盞交錯間,絲竹悅耳之聲忽而響起——


    身著苗人服飾,身上綴滿銀鈴的舞姬翩然入內,她們麵覆薄紗,身段婀娜,翩翩起舞時帶著一股特有的蠱惑神秘,讓人仿佛墜落在幽靜詭譎的叢林之中。


    酒到酣處,驟然簇起的煙花爆竹將整個夜空照亮。


    “暮野,在場之人你都一一敬過了,怎麽不見你來敬敬我?”仰雪練突的出聲,淡然的嗓音在一片熱鬧中顯得尤為清晰。


    宴內忽而靜默了一瞬。


    阿史那跋與摩柯蓮華也在宴中,兩人酒水未動,歌舞未看,心思各異。


    聞聲,桑暮野驀然回眸,他臉上的笑意未散,猶外的從容:“我剛斟滿一杯酒,想來給舅舅敬酒呢。”


    兩人目光相對,桑暮野的桃花眸如染霧靄之色,笑容盈盈的,似是放下了一切防備,專心赴宴。


    仰雪練舉了舉酒盞,酒沒喝,話音卻先落了下來:“暮野,你前幾日去往官員門庭,當真隻是閑逛許久那般簡單?”


    與此同時,大批苗軍忽而湧入林中山莊。


    他們破門而入,卻發覺裏麵早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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