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一片,將裏麵圍了個水泄不通。


    本就氣氛微妙的席宴上,如今更是驚慌淩亂,難看的不成樣子。


    苗軍手中的兵刃,皆齊刷刷對準桑暮野,尖銳頂端在光照下散出寒芒,戾氣殺機都斂在其中,危險一觸即發。


    鋒銳的兵刃似帶有勁流,頃刻就割下桑暮野身上的一枚銀鈴。


    銀鈴落地發出脆響,而他此刻就如待宰羔羊,孤身一人,隨便幾下就能死於刀劍之下。


    “舅舅,你當真要如此嗎?”


    桑暮野並不懼刀刃相對,似是早有預料會遭此局麵,可在看向坐於上首的男人時,桃花眸裏有碎光顫動,複雜掙紮僅剩的一絲溫情全都聚於其中。


    隻是搖搖墜墜的,稍稍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仰雪練垂下眸,琥珀色的淡眸裏盛滿冰霜,再無任何溫情:“對於謀逆叛賊,自然如此。”


    聽著他的話,苗軍悄然又進了一寸,凶意逼近。


    “砰——”


    彼時,盤踞在枝頭的獵鷹也在此時破窗飛入。


    它仰天長唳,穩穩落在桑暮野肩頭,虎視眈眈地對著重兵。


    桑暮野攥緊的雙拳鬆落,整個人像是想通了什麽,孤長的背影中落了幾絲決絕,就連眼中的那點溫情也在此時蕩然無存。


    他隨意地揮了一下手。


    這仿佛是某種指令,刀劍相撞的撕裂聲忽而響起。


    另外一批苗軍早已在外等候多時,得到命令,便氣勢洶洶湧來,才不過轉瞬,就將圍在外的仰雪練的兵馬擊飛。


    隨即,蜂擁而至,緊護在桑暮野身後。


    兩方對壘,肅然的氣氛恍若扼著人的咽喉,壓抑得讓人險些窒息。


    就如變幻莫測的棋盤,局勢突轉,讓人應接不暇,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鹿死誰手。


    “暮野,你果然是個聽話的孩子。”仰雪練定定看向他,眸裏淡得看不清喜怒,“我一直教你不要婦人之仁,如今,你學有所成,第一件事便是要謀逆,要對舅舅刀劍相向了。”


    這一變故突生,宴會中人還有好些沒反應過來。


    待到反應過來,險些失聲尖叫。


    這到底是何情況?


    桑暮野當真要謀逆?


    “舅舅,我沒有想謀逆……”桑暮野沉吟。


    他近日總覺國宴上不會太平,依照仰雪練的性子,必然有所行動。


    平靜下的暗流他早有預見,這才做足了部署準備,誰成想,他的預感果然還是應驗了。


    仰雪練的淡眸緊攝著他,譏誚出聲:“沒有謀逆,卻率重兵……這話說出來你自己可信?”


    桑暮野看著他,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時斂下,麵無表情,是如玉碎般的冷。


    兩兩對視,無聲沉默,空氣裏再度凝滯。


    半晌。


    桑暮野斂了笑色的聲音,透過重重兵甲,在空氣中繚繞跌宕。


    “舅舅無視群臣諫言,執意要出兵北琅,我苗疆與北琅的兵力本就懸殊,若真出兵,隻怕我苗疆頃刻便成一片焦土,不複存在。”


    “我心知舅舅執拗,僅憑我一人之力無法阻止,便隻能出此下策,隻求能拚盡全力阻止,不讓你一錯再錯,更求苗疆太平,百姓安樂。”


    厚重的聲音不似往日的笑音,如洪鍾一般重重激蕩在眾人心頭。


    他所求,也是絕大部分人所求。


    若無事,誰又想頻繁發動戰爭,整日活在硝煙之中呢?


    更何況還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的戰局。


    他們一度以為仰雪練是瘋了,近日兵將撥了一重又一重,道是為了絞殺北琅君主鳳棲梧,那鳳棲梧是何等人物?


    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修羅,戰場無敗績,性子又狠厲乖張,睚眥必報,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他,現今他是北琅之主,沒了禁錮約束就更肆無忌憚了。


    今日看到有人站出來阻止,他們的心也悄悄偏向了桑暮野這邊。


    仰雪練目光掃向四周,便知這些人心裏在打什麽小九九,不過是群牆頭草罷了。


    他並不在意,隻是隨意地擺了下手,聲音落地:“執迷不悟,冠冕堂皇……拿下——”


    隨著他一聲令下,兵將們蜂擁而上。


    “舅舅,不要一錯再錯了。”桑暮野凝眸,也在同一時刻下令。


    刹那,兩方交鋒,兵刃金戈之聲如狂風撕裂萬物,席卷在耳中。


    刀槍劍戟在光照下凜然生光,刺入收割,鮮血彌漫,洶湧之勢宛如天崩地裂,喊殺聲四起。


    宴上的奢靡繁華早已不再,一堆堆屍骨疊起,濃稠鮮血匯成河流在腳下蜿蜒。


    王孫貴胄早已嚇得驚慌失色,慘白著臉四處逃竄。


    阿史那跋與摩柯蓮華倒是神態自若,像是見過了鮮血風浪,如今仍在位上端坐,在看一場內亂的好戲。


    亂得越厲害,就說明有機可趁。


    兩人酒水一杯接著一杯,心思各懷,麵上不顯。


    夜風呼嘯,兩方兵馬已經戰至樓外。


    數不清的屍體堆疊,廝殺聲漫天回轉,響徹不斷。


    桑暮野站在鮮血堆積的石板路上,看著兩方交鋒的兵馬,桃花眸裏如染夜的深暗,籠著猜不透的情緒。


    此戰一旦觸發,便無歸路,隻有一方落敗才能終結。


    而他手中還有鳳棲梧支援的兵馬,這場戰役,他有勝算。


    仰雪練也從高位走下,順著血流從容走至樓外,腥臭血味撲鼻而來,他麵色不變,是如從前一般遺世獨立,雪衣翩然。


    一撥兵將緊護在他身側,防護嚴密。


    煙塵紛囂中,詭暗的四麵八角忽有細碎異動,仰雪練敏銳,猛然抬眸——


    透過月紗掀開的一角,他窺見黑壓壓的一片冰銳,一麵獨屬於北琅的戰旗於風中高揚。


    仰雪練眉目輕擰,再看時,眼前之景就越發清晰。


    近十萬北琅精銳將此處團團圍住,樓上四麵弓箭手就位,寒銳的利箭搭上弓弦,蓄勢待發,樓下包圍嚴密,宛如築成了一座囚籠。


    鳳棲梧就站在樓上,一襲紅衣迎風飄揚,獵聲作響,弓箭的鋒銳映在他的眼中,是一片如冰湖般的陰鷙冷霜。


    溫染顏站在他身側,許是察覺一道視線投來,她慵懶倚在雕花欄杆上,笑盈盈地朝仰雪練招了招手。


    “你們打得可真是熱鬧啊。”她嬉笑,話音裏流淌著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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