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動枝杈,後院的蓮花池水波粼粼,極是雅致。


    可一地橫成的屍體,卻將這份雅潔寧靜生生破壞,濃重的血腥味伴著詭譎的靜謐不斷蕩擊在心,侵擾思緒。


    所有人噤若寒蟬,麵色煞白。


    溫染顏微微支起身子,一眼就認出這幾個皆是方才對她無禮的大宮女,眼睛也是被她所毀。


    不成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下竟全被鳳棲梧給斬殺了。


    他所說的殺雞儆猴,竟是如此。


    太後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看著一地的屍體,隻覺胃裏惡心翻湧,險些嘔出來。


    “這些宮人皆是哀家宮裏的,她們如何得罪陛下了,竟落得如此下場?”


    太後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將心中的責問脫出,後又怕鳳棲梧發瘋,忍不住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手腕上的迦南佛珠被她緊緊攥在手心,因著緊張稍一用力,串繩盡斷,一顆顆佛珠咕嚕滾落,她的心也往下墜了幾分。


    三兩顆佛珠滾在腳邊,鳳棲梧目光輕睨,滿目盡是戲謔嘲弄,聲如破碎的玉盞,冰涼又冷戾。


    “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忤逆皇後,難道不該殺嗎?”


    溫染顏不禁瞥了他一眼,還沒冊封呢,就念在嘴邊了?


    太後聞言愕然,又如鯁在喉。


    哪來的皇後?


    她下意識往溫染顏那邊遞去幾眼,便見她仍是鎮定坐於華光下,繡花錦衣粼粼生光,點翠額飾五彩流溢,華容如月,黛眉似柳,美目流轉時,風情嫵媚,含笑自若。


    縱是皮囊再好,可出身低微如何當得皇後,莫不是在說笑?


    太後試圖從鳳棲梧眼中尋出說笑成分,卻也隻是徒勞。


    鳳棲梧在她爍動的目光下,執起杯盞輕抿一口,可微冷的目光卻如刃一般落到斷了手骨的嬤嬤身上。


    登時,嬤嬤的慘叫聲滯在喉口,如芒在背。


    “倒是還遺漏了一個。”鳳棲梧薄唇微勾,詭譎幽色溢滿眼眶。


    他忽而催促內勁,刹那,飄落樹葉如利刃化成,行跡極快,撕裂長風。


    還未弄清是何情況,剛剛還完好的嬤嬤突的瞪大眼眸,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緊接著,一條極深的血痕在她頸部顯現,頓時血流如注,轟然倒地,聲息全無。


    這一變故發生在幾息,太後望著還新鮮的屍體,隻覺喉嚨被一雙手狠狠扼著,讓她近乎發不出一絲聲響。


    “你,你……”她癡癡地仰起頭,瞳孔劇顫,如在看極惡修羅。


    鳳棲梧掀開薄唇,擲地有聲,“拆了戲台。”


    得了命令禦林軍魚貫而入,他們手段淩厲猖狂,如同強盜一般。


    一根橫梁倒下,琳琅戲台忽而坍塌,台上的伶人一窩蜂被嚇得鳥獸四散,太後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戲台轉眼毀盡,一顆心如墜深淵,全身顫栗不止。


    她到此刻方才明白,鳳棲梧剛剛嘴裏所說的殺雞儆猴是何意。


    被他所殺的宮人和嬤嬤是雞,來敬她這隻猴,因著她越俎代庖,以權壓人,欺辱了被他視為皇後的溫染顏,這才使得帝王震怒,將她僅剩的那些尊嚴通通踩在腳下。


    若她日後,還如今日這般擺不正位置,認不清現實,必然如眼前的戲台一般,轟然傾倒,屍骨不存。


    鳳棲梧這是在借著戲台,狠狠敲打她,告訴她血淋淋的生存之道。


    “太後,清醒了嗎?”


    鳳棲梧欣賞著她慘然無色的表情,薄唇勾了勾,惡劣暴戾在眼中肆意掠動,因著手上沾血他滿心愉悅像個可怖的瘋子。


    太後哪還敢不清醒,她嚇得說不出話,隻是如失了魂一般點著頭,雙目失焦,遍體生涼。


    溫染顏如看了一場好戲,融暖的日頭照著她,眼中不免多了絲懶怠,“戲都已經落幕了,走不走?”


    她轉頭看向鳳棲梧,一地的屍體在她眼中隻是尋常,起身從容跨過,麵上笑意盈瀲,眉目卻淡漠如冰,像一捧徹骨的清雪。


    “走。”鳳棲梧輕拂衣袖,起身跟上。


    兩人皆穿紅衣,形同一對璧人,又像凜寒的弑殺惡鬼,一樣的惡毒,一樣的瘋絕。


    太後望著兩人相攜的背影,心下惶惶然。


    瘋子。


    兩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後看著被拆得七零八亂的戲台,她心中一片愁雲慘霧,待到兩人的身影完全走遠,她才終於哭出聲來,哭著哭著險些心口梗阻暈死過去。


    雨後殘留的最後一絲清馨,也被暑熱蒸發,正午時分,合宮寂靜,蟬鳴微弱。


    幽長的宮道熱浪翻湧,宮人寥寥。


    皇宮西側最偏遠之地雜草叢生,參樹遮天,金翹飛簷藏在雲中,朱紅褪盡,滿目蕭索。


    “你要帶我出宮?”


    溫染顏望著所站之處,這是皇宮防守最為薄弱,也是最為荒寂之地,兩人站了一會兒竟還沒被巡邏的禦林軍發現。


    在她說話時,鳳棲梧已經躍上飛簷,暗紅的錦衣暈著日照的朦朧,和風搖曳的發絲掠過那張靡豔至極的臉龐,如濃墨豔彩,又如茶靡花開,綺麗而炫目。


    他坐落在一片華光中,笑著朝她伸出手,音色繾綣。


    “帶你出宮去鬼市玩玩,去不去?”


    溫染顏望入他眸底的笑色,笑得實在旖旎好看,“去啊,為何不去?”


    說罷,她也飛身掠上飛簷,身形如靈燕般輕盈,裙擺翩躚的同時金鈴清響。


    她繞在鳳棲梧身邊又端詳了幾眼,隨後笑得玩味,“你如今是一國之君,想要出宮走正門坐鑾駕即可,為何偏偏鬼鬼祟祟,你不會又想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鬼市一聽就知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他如今鬼祟掩飾,不會是永清王斂財之證在鬼市尋到,他怕打草驚蛇故而低調了一些?


    她眼中的審視清晰,鳳棲梧也大方給她打量。


    他撚下她腰間金鈴,玩味幽色盡藏在漆黑鳳眸中,“跟我去了,不就知道了?”


    心口的好奇興致都被勾出,溫染顏不再說話,跟著他縱身躍下宮門高牆。


    鬼市是夜間的特殊市場,亦是京中最為隱蔽的存在,所交易之物種類繁多,真假難辨,更有別處尋不到的禁品,毒物。


    進入鬼市需有暗語,鳳棲梧似事前查過,去時輕車熟路。


    溫染顏仰頭看他,暗光如紗,她眼中的笑卻如被霧掀開,盈瀲又滿含戲謔。


    “你倒是做足了功課啊。”


    果然是要去幹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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