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如夢初醒,激動地扯住我的手臂,“我不是那個意思。”


    “大將軍的意思我已經很明白了。”我勾起嘴角,笑意不達眼底,“隻要我不去招惹藍鳳秋,我與大將軍就可以是兩不相疑的恩愛夫妻。我已經盡量避開了不是嗎,大將軍何苦又逼著我去爭去搶。”


    我與他之間仿佛橫亙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們受傷地注視著彼此,長久沉默。


    我終究是沒有等到那把弩送來。在他身邊我無法呼吸,帶著連枝和靈卉逃命一般匆匆離開了軍營。


    “才剛用過午飯,夫人今天不多陪大將軍一會兒嗎?”正午的驕陽毒辣,連枝不解地看著我,“夫人臉色不好,多歇一歇,也不急這一會兒呀。”


    “除了陪他,我沒有別的事做了嗎?”我脫口而出,立即後悔。


    連枝與靈卉對視一眼,麵上都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


    “大將軍是不是又惹您生氣了?”連枝壯著膽子說道,“是因為楊將軍的那些話嗎?夫人別往心裏去,軍中的規矩自然比不得咱們相府的。他們畢竟是提著腦袋做事的人,自然和我們想的不同,用楊將軍的話說,上了戰場,今日生明日死,不活得痛快點兒,豈不是虧了。”


    我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小氣的人了?”


    “當然不是了!”連枝拚命搖頭,將腦袋搖成撥浪鼓,“隻是大將軍對您多好呀,連我們都看出他在討好您了,還有什麽事情能惹您生氣呢?”


    我有些無奈,不想提他,轉移話題:“你就不想早點去回春堂,救救你那個未來的婆母?”


    連枝愣了愣,兩頰浮上一抹嫣紅:“救肯定是想救的,那也不急這一會兒。”


    *


    說說笑笑,我很快將盛青山和藍鳳秋拋之腦後。在車上眯眼小憩了一會兒,再睜眼時已經到了回春堂的門口。


    天氣酷熱,回春堂為病人搭上了一人寬的涼棚,還擺放了幾張長凳。隻是涼棚下每個人的表情都懨懨的,甚至痛苦。其中不乏有人不滿和抱怨。


    門口的小廝也沒了精神,靠在門框上百無聊賴地盯著眾人,語氣不耐:“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往前走五十步有仙芝堂,他們看大人小兒風寒咳嗽頭疼腦熱很好;再往前走五十步有安康堂,腹痛痢疾癆病,都能看……不用都在這裏……要去的快去……”不知這話他說了多少遍,隻覺得隨口流淌,完全不必思考,每一句都拖著長長的尾音,好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我扶著連枝緩緩下車,靈卉刻意走在隊伍的那側為我遮擋視線。我們心照不宣,盡量不驚動任何人。直到我親手揭下那張紅色的紙條,小廝才瞪大雙眼看著我:“大將軍夫人……夫人……”


    我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廝連忙捂住嘴,趕在我前麵去通知羅聖手。


    待我走到堂中,那小廝剛傳完話。百忙之中,羅聖手抬起頭來。


    我與他四目相對,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羅聖手有氣無力的勾動嘴角,想必這樣的天氣,他也很難吃得消。渾身都散發著疲憊,眼中又浮現出了熟悉的血絲。


    那小廝飛快地跑回來,低聲對我說道:“羅聖手請您到花廳稍等,小人這就去找葛老。他看見您一定很高興的。”


    我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什麽會很高興?”難道在等我來?


    “夫人每次來都有好事,葛老當然會高興了。”小廝將我引到花廳落座,然後飛一般的去找葛老。


    很快就有跑堂進來為我沏茶,“夫人嚐一嚐咱們回春堂特製的茶包,這會兒晾的溫度正好。”


    我有些意外,我每次來都給回春堂惹添了些大大小小的麻煩,哪裏算得上好事。雖然他們每次待我也是這般有禮,但似乎沒有那麽熱情。


    不自覺地,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那茶中有花香,不同於常用的茉莉與桂花,這花香清淡,既不苦澀,也不甜膩,有一種恰到好處的甘醇。甚至帶著一絲絲清涼。


    茶水入喉,溫潤而不燥,猶如山間清晨的微風,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又啜一口,連胸中的煩悶都消散了一些,不禁問道:“這是什麽茶?滋味很好,堂中還有多餘的茶包可賣?我想帶一些回去,請問需要多少銀子?”


    那跑堂殷勤卻又不過分諂媚,態度妥帖,“夫人說笑了,羅聖手看診都忙不過來,哪裏會賣這些。隻是做來給自己人消暑的。我見您神色懨懨才端上來。夫人若是喜歡,我這就去櫃中取上幾包給您帶走,不用銀子。葛老早就吩咐過我們,今後您看上什麽拿什麽,就是把羅聖手帶走,也不能攔著。”


    這話像是葛老能說出來的,我掩口而笑:“那就有勞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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