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內,心緒依然沉重。才剛踏出馬車,腳步尚未踩穩,渾渾噩噩之間突然被人推進了車廂,“夫人莫怕!是我!”


    我聽著聲音耳熟,定睛一看竟是郭將軍,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將軍這是何意?”


    郭將軍連忙放開手,規規矩矩地在我對麵落座,兩眼不住地打量我,“那日看著眼熟,沒敢貿然相認,原來真是夫人!”


    我下意識地確認麵紗,疑惑地看著他:“……是又怎樣?”


    郭將軍摸了摸鼻子,似乎難以啟齒:“眼下這情形,本不該來煩擾夫人,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不明就裏,語氣莫名:“天大的事情,將軍們都沒有辦法,攔我何用?”


    或許是我接連嗆聲,令郭將軍的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不得不道明來意,“別的事情或許沒有用,但大將軍的事情,隻怕非得夫人出麵不可。”


    前些日子,盛青山率軍營將士搶險救災,將士們一個個疲憊不堪。顯然郭將軍也未能幸免,他的下頜有一道從嘴角延伸到顎部的傷口。那傷口顯然沒有經過仔細的處理,紅腫外翻,看上去十分疼痛。以至於他每說一句話,都會不自覺的抽動麵頰。


    我料定他們所為何事,盯著那猙獰的傷口,一字一頓地說道:“將軍該是有所耳聞,我與大將軍已經義絕,他的事情與我再無幹係。”


    郭將軍似乎料到我會這樣說,遺憾地歎了口氣,“是是是,我們聽說了,都震驚得很。才剛一起吃了酒,怎麽轉眼就鬧到這般田地。”


    見我默然不語,郭將軍撓了撓頭掩飾尷尬,幹咳了兩聲道:“嗐,要我帶兵打仗可以,要我勸人是真的不行。實話說了吧,今日我是背著大將軍來的,我們就想讓您去看看他。就算是義絕了,您如今是回春堂裏的大夫,治病救人,看在他也是個人的份兒上,全當是去救救他,成嗎?”


    我微微蹙眉,上次見他的確消瘦很多,但也不至於要求救的份上:“若將軍是存著撮合我們修好的心思,文君心領了,但我與大將軍實無可能……”


    “不是!”郭將軍慌忙擺手解釋道,“真不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們這些外人不好插嘴。更不敢來難為夫人。著實是他近來氣力不好,連軍醫也束手無策。才不得不來求您。”


    我注視著他,詢問道:“他受傷了?”


    “傷是傷了。”郭將軍點頭,又搖頭,“軍營裏什麽傷沒見過,皮開肉爛是家常便飯,但不是為了讓您去看這個。”郭將軍神色為難,幾次開口又咽了回去,“夫人就去看一看吧……”


    我似有所悟,緩緩道:“可是心疾?”


    話音未落,郭將軍諱莫如深,臉色驟變,若不是顧忌男女有別,恐怕已經捂了我的嘴:“夫人慎言!人多口雜,隔牆有耳啊。”


    我被他緊張的神情震懾,才意識到盛青山的身份非比尋常。他的安危,關乎舉國上下,可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對比郊外的天災,恐怕更加凶險。


    這樣糾纏拖延毫無意義。不如早去了斷。我垂眸沉吟,而後下定決心道,“將軍稍候片刻,我去堂中報備家師一聲。”想了想,我又問道,“將軍怎樣來的?”


    郭將軍坦言道:“既然是來接夫人,自然是用軍中馬車。”


    我頷首,“那就請將軍在堂前等我一會兒,讓馬車亮出旗號,我同你一起回營。”


    “這……”郭將軍審視了我一會兒,“夫人的意思是……”


    我坦然回視他,“既然已經義絕,還請郭將軍莫要再喚我夫人了,難免引人誤解。以後還是叫我薑姑娘吧。”說罷,我直言不諱,“想必將軍也知道,我這回春堂前熱鬧非凡。今日若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推進車裏帶走,恐怕明日就會傳我水性楊花、勾三搭四。還請郭將軍自亮身份,擺明去路,以免麻煩。”


    “但是……”郭將軍顯然更擔心盛青山的病情泄露。


    我扭頭,頓了頓去掀車簾的手,冷聲道:“你們多的是法子混淆視聽,總不該讓我一個弱女子來背著莫須有的罪名。若將軍覺得麻煩,敬請自便,就不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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