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連枝一如往常敲門,來伺候我梳洗更衣。


    靈卉也侍立在門外。


    隻要我在莊子裏,她們就會打雷不動地堅持如此。哪怕我說過很多次自己可以,她們依然將我當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子。


    然而當我打開門,露出何正武整理衣衫的身影。兩人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小、小姐……”連枝揉了揉眼睛,“那是……那是何將軍??”


    我連忙捂了她的嘴,認真地點了點頭。瞞是肯定瞞不住了,何況這事也沒必要瞞著她們。隻是這情景實在尷尬,難免引人遐想。我咬著下唇有些尷尬。


    “他怎麽在這兒?”靈卉歪頭從門縫中確認了一眼,滿臉擔憂道,“他……他是大將軍的同僚啊……”這樣複雜的關係,論誰看也要發愁。


    兩耳聽著房內的動靜,我認命地坦白道:“是他。我與他……兩情相悅。”


    “那你們……”連枝眼中露出痛苦之色,大概是聯想到自己的不幸,擔憂更甚,“小姐知道他是何家……”


    我深吸一口氣,不知怎樣解釋,也來不及解釋,索性直言:“我意已決。”


    連枝和靈卉詫異地望著我,還未從震驚中回神,身後的門就開了。


    何正武立於門內,目光掃過兩人,而後溫柔地落在我臉上。


    他伸展手臂,攬過我的肩頭,泰然自若道:“清晨風涼,還是進來說吧。”


    屋內。氣氛僵硬。


    不同於在府中服侍盛青山,連枝和靈卉麵對何正武都有些拘謹。


    兩人探究的視線繞著我與他來回盤旋。


    何正武渾不在意,於他而言,主子們的私事無需向兩個女婢交代。即便感情深厚,也有上下尊卑,更用不著他來張口。


    自從師父說要走,生怕我養病不利索,讓我正經服藥解毒。此去一別,不知何時重逢。私心裏,我希望他們能記住我原本的樣貌。藥石配合針法,療效驚人。前些日子,我就已經摘了麵紗。


    此時我被她們瞧得兩頰發燙,真真兒是無處遁形,坐立不安。


    何正武洗過臉,饒有興趣地睇著我:“在想什麽?”


    我佯裝扶額,掩住發熱的麵龐,“沒什麽。”


    “沒什麽?”他邁步來到我跟前,湊近我,戲謔道,“就臉紅了?”他嗓音低沉,眯著眼,俯身就要吻我。


    我連忙抵住他的肩膀,嗔怪道:“別鬧。”


    他勾起唇角笑得有些邪魅,伸手將我拉進懷中,貼著我的耳畔小聲問道:“阿瑤這是害羞了?”我偷偷在他腰側掐了一把,臉上火燎一般。


    世家子女幼年有嬤嬤伺候,稍大些就會挑選貼身奴仆,至成年早已習慣,視若左膀右臂。全不在乎這些下人的目光。


    但見我這般在意連枝和靈卉,他收緊臂彎,有意撩開我披散在身前的長發,親吻我耳後敏感的肌膚。


    他溫熱的氣息激起我不由自主的輕顫。


    我狠狠掐了他一把,咬牙道:“做什麽?”他這分明就是故意。


    “阿瑤這般在意,”他語氣揶揄,眼中卻掠過一絲莫名的受傷,“是嫌我見不得人?”


    我怔愣一瞬,全未想到他會這樣以為。而後有些無奈地解釋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摟住他的腰,語氣羞澀,“我已放了她們自由。她們不是我的女婢。我如今沒有親人,她們就是我最親近的人。我與她們是患難與共的知己夥伴,是情同手足的姐妹。這些,你能明白嚒?你昨夜突然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向她們解釋……我是不想讓她們誤會你。”


    他神色凝滯,顯然沒有想到會有這些不同。而後眉眼舒展開來,目光也漸次溫柔,“我不知你們是這樣的好友,待下次一定好好見禮。”


    我瞪他一眼,羞惱地說道:“還有下次?你讓我怎麽交代?”箍在腰上的臂彎這才鬆了些,我恨不得紮他幾針出氣。


    何正武尷尬地咳嗽兩聲,向著連枝和靈卉拱手道:“二位姑娘恕罪。我是來接她回去的。昨夜來得匆忙,不想驚擾旁人,便借宿在了榻上。我與文君情投意合,但並未逾越,還請姑娘們莫要怪她。”


    我隻不過隨口一提,並未想要他出麵。連枝和靈卉雖明白我對她們的抬舉,也沒有想到堂堂將軍真的會給予她們尊重。一時都怔在原地。


    她們看向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氣氛流轉,靈卉恭敬地向他回禮,語氣懇切:“還請何將軍善待我家姑娘。人多口雜,姑娘不比旁人,又堅持一人留在城中,請將軍千萬謹慎。莫要讓姑娘為難才好。”言畢,連枝也隨之一同回禮。


    何正武眸光閃動,鄭重應道:“畢生夙願。予她十裏紅妝,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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