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安,我自認對你不薄。”我按捺著滿腔怒火,冷聲斥道,“這些年你隨我左右,我待你如何,你心中自有明鏡。而今,你竟為他如此言行無狀,是要置我於何地?”我緊握雙拳,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雖然憤怒,但我知他說得沒有錯。這些年我的確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呂伯淵的事情,我刻意將他對我的好都當做對從前的彌補。不知不覺,他做的早已超出了彌補的範疇。知恩圖報,我做不到對他袖手旁觀、視而不見。這也是我昨日願意與他和解的原因。


    “不才惶恐。”話雖這樣說,季善安已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滿不在乎的模樣,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中藏著複雜的情緒,“就事論事罷了。聽聞那些人帶著禦醫去了,若是都去驗那傷口,與反複揭人傷疤有什麽區別。東家從來不懂大人,此事關乎的不止是他一人榮辱……”


    話音落下,我怒氣驟減,“……你怎麽不早說?!”


    沒有人說探病還要驗傷。


    我瞪他一眼,立即轉身回屋,拿出藥箱,“事有輕重緩急,往後挑緊要的說!”


    車輪滾滾,馬蹄聲急。


    驀然回想起他的昨日言語,心中越發焦急。難道他昨日便料到了這些人的手段?他是真的想找我救命?既如此,為何沒有叫人來尋我?


    我的確沒有主動打聽過他的消息,但並不代表我對他一無所知。商會也好、醫會也罷,難免會有他的名字出現。一國策略,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人喜就會有人憂。有人因他滿門獲罪,有人因他散盡家財,更別提那些在朝堂上被他氣出病來的、嚇出病來的……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敢跳下來,一定有周全之策。


    可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


    “再快一些。”我催促車夫,緊握著手中的藥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一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悄然落在我心頭,令我越發的不安。


    然而還沒跑一會兒,車輪又緩緩停下。


    “姑娘,這……這前麵怕是過不去了。”車夫向著門內為難地解釋道,“從未見過這條路上堵得這樣嚴實,不知發生了什麽。”


    我掀開車簾,眼前的景象讓我眉頭緊鎖。這哪裏是堵,分明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是呂府門前的馬車排成了長龍。


    這些人,果真是毫無顧忌。


    即便是探病,哪有這樣一窩蜂擠在門前的,府裏的管家也不知在做什麽。


    “罷了,我就在這裏下去。”我長歎一口氣,從車中躍下,取出藥箱背在身上,吩咐道,“回去吧,不用等在這裏。”


    車夫見狀,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生怕一會兒堵死在這條路上似的。


    我三步並作兩步,越過一輛又一輛馬車,來自各個府上的車輛華麗又張揚,誰知這些車廂裏都裝著一顆顆怨憤涼薄的心。待我穿過人群,來到呂府門前,家丁手中已捏著厚厚地一遝名帖。


    明知不便還要來拜訪,分明是要來看笑話。


    我蹙緊眉頭,正要開口。


    那家丁似乎已經麻木,並不在意我是誰,恭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竟就這樣將我放了進來。


    他這是要做什麽?難道所有人都進去了?穿過一道道門檻,我心驚肉跳,難以想象呂伯淵衣衫不整地由著他們圍觀打量,若還要當眾給他驗傷……


    已然來過一次,我一路跑向後院。


    路上與人擦肩而過,來不及辨認,隻想要快些見到他。


    原來藥箱這樣沉。我跑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顧不得藥瓶在藥箱中來回搖晃叮當作響,腦中猶如博弈般混亂不堪。我信他能保全自己,又怕他寡不敵眾。


    越來越近,見他房門開著,門外三三兩兩站著好些人。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幾乎要跳出胸膛,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驅使我衝進房間。


    “呂伯淵!”我幾乎脫口而出。


    見他們將他圍著,我看不清在做什麽,更加焦急。


    “你們幹什麽!”我怒不可遏,大聲喝道,聲音響徹整個房間,“都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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