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他,雖有些難堪,但仍如釋重負:“不是就好。”不禁暗暗自嘲,他知我處境,怎會做這樣的蠢事。頓了頓,我語氣柔和了幾分,“往後不必多費心思,你要做什麽直言就是,力所能及我自會幫你。”


    呂伯淵目光掠過我手裏的甜糕,“不置氣了?”


    我瞥他一眼,故作輕鬆地將剩下的甜糕再次遞至他唇邊,胡亂扯出一個笑容掩飾尷尬道:“好吃嗎?”因在手中久了,那糖霜已經略微溶化,粘在指尖。我隻是略作威脅罷了,並不以為他會再張嘴。


    然而呂伯淵再次微笑含住,“尚可。”


    指尖不經意觸及他溫熱的唇瓣,腦中登時一片空白,我急忙縮回手來。被他敏銳地捕捉到心思,麵對那促狹的目光,我頓時臉頰發熱,無地自容,唰地站起身來佯裝口渴。


    再回頭,他好似無事一般又拿起了書卷。


    我不敢再靠近,昨日翻看了兩頁的古籍還在原處,漸漸也靜下心來。


    食盒送來時,雨眠仍沒有醒。


    見他一直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擔心他手臂酸麻。我輕手輕腳地托起雨眠的小腦袋,示意他將手臂抽出來。他小心翼翼,比對自己的傷勢還要在意。


    睡熟的孩童,哪裏就能容易清醒。我低聲輕笑:“往後你若養了女兒,不知該疼成什麽樣子?”


    呂伯淵聞言愣了愣,似笑非笑:“她若能得她母親幾分神韻,自是愛屋及烏。”


    我望著雨眠與我幼時相似的臉,感覺莫名;回過神來,不以為意道:“總是有幾分相像的。隻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心思。”竟也會對妻子深情。


    “我該是什麽樣的心思?”他目光溫柔,細細端詳著雨眠的臉龐,手指輕輕撥開她額前散亂的碎發,嘴角緩緩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望著他一舉一動,心中酸軟,陣陣揪痛,忍不住想雨眠今日該是這樣依偎在父親的懷裏才對。不忍再看再想,我沒有回答,照常打開食盒。照常夾了菜遞到他嘴邊。


    “既有廚娘,何必再用食盒。何嬤嬤的飯菜,未必比她做得精細。”飯用一半,我實話實說,將一塊剃了骨刺的魚肚夾起來,“我照常複診就是。”


    呂伯淵垂眸,未置可否,良久,那塊魚肚都咽了下去,才緩緩開口:“那便囑咐他們做你可口的?”


    我本想說既然不急用飯,複診的時間可以不必拘泥時辰,但見他神情隱隱低落,想今日得了他貴重的禮物、摘了他的花,砸了他的東西、還向他發了脾氣,實在愧疚,遂順了他的意:“挑口的是你,又不是我。”


    又來回吃了幾口,雨眠不知何時醒了,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我們。我若不是為了添菜,甚至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


    “雨眠?”我驚訝地看著她,“你醒了?不是餓了嗎?起來用飯吧,娘親喂你可好?”


    雨眠看看我,又看看呂伯淵,忽然稚聲稚氣地問道:“伯伯也是娘親的寶貝嗎?”


    我怔了怔,想必是她看見我給呂伯淵夾菜,聯想到她與雲洲平時喂飯,連忙解釋道:“……不是。伯伯是大人了,伯伯的肩膀受了傷,娘親隻是在照顧他。”


    雨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伯伯是娘親受傷的寶貝嗎?”


    平常我甚少對他們用寶貝這個詞,不知為何她念念不忘,頓覺焦頭爛額,“不是。娘親是大夫,伯伯受傷了是娘親的病患,娘親是在幫他快點好起來。”


    雨眠聞言沒有繼續追究,掙紮著自己爬了起來,卻又沒有完全起來。爬了兩下,再次依偎進呂伯淵的懷裏。她似乎很喜歡那一方懷抱,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頸,而後慵懶道:“後來呢,伯伯,後來小白兔和小狐狸做好朋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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