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房內。


    光影斑駁,為這靜謐的空間平添了幾分熱鬧。


    何嬤嬤每日定時將膳食送來房中,還會順口與我聊上幾句。


    比如玉壺春將我的藥酒捧得天上地下神乎其神,解毒辟邪療傷續命起死回生無所不能。事有輕重,回春堂裏的人自是不敢將我在宮裏受了傷的事情說出去。但凡有人問及我的行蹤,都說姑娘不堪其擾,在後院看書。世人無從窺探我的近況,陸續有掌櫃來堂中求見。心思明朗,徐福能見,他們自然也有機會;無論能不能拿到商機,能與梟記的東家見上一麵也是好的。每日搬入房中的禮盒琳琅滿目,漸漸堆積如山。我請顧明彰為我詳細記下名錄,待傷好了有用。


    有些人既不回來,就不必再等。我吩咐堂中,耗時數日,將原先師父與師兄的房間收拾出來,煥然一新;隨即遷入更加寬敞的正屋;雲洲和雨眠各有奶娘,分居左右,也方便了不少。後院都是女眷,小廝跑堂可供差遣,但在生病養傷之時,終究不便。於是趁著空檔,我從各處精心挑選了幾個丫頭,送信讓她們來壽城伺候,其中包括莊子裏的綾華。她雖年紀小,卻是個善良勇敢的孩子,與雲洲雨眠做個伴兒也是好的。


    時間一晃,已然半月。


    聽聞呂伯淵與萱樂公主的好事將近,我既不能出門複診,將匣中的金魚分出大半,差人送去呂府。身體虛弱,提筆困難,便隻托了口信,看見就懂了。呂伯淵沒有答複,那就當他真懂了吧。


    一連幾日的好天氣,我已能勉強下床坐著,在窗邊看孩子們嬉戲。


    何嬤嬤忽然神秘兮兮地閃進屋來,湊到我身邊說道:“姑娘,我方才出去采買,聽人說,盛家人回府啦。”


    我聞言,說不上多麽意外,畢竟呂伯淵在幾天前就已將鎮威軍軍賞的案子辦結,其動作之快雷霆手段,讓人忍不住拍掌叫好。藍鳳秋敵國公主的身份意外曝光,盛青山通敵的疑慮一陣風似的刮過,再無聲息。朝廷高拿輕放,想必是葛清與羅持安證明了盛青山的清白。盛青山去了貪墨的汙名,在百姓心中,就還是那個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垂下眼簾自嘲一笑,我憂心忡忡,卻原來他們遊刃有餘。


    藍鳳秋要自證天命之女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皇帝甚至在為她築高台,要讓所有人看見她的神跡。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等藍鳳秋踏上高梯,等苗國的使者帶來投誠的喜訊,等皇帝和親的旨意,一切都自然而然,天作之合。


    見我沉吟不語,何嬤嬤刻意壓低了聲音,湊得更近,“我還聽說,大將軍沒有回府。”


    話音落下,我抬起頭來看她,正對上她興奮的目光,疑惑道:“沒有回府?”


    何嬤嬤點點頭,眼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是啊,大將軍沒有隨盛家人回府。猜著是被留在宮裏了。”


    我頓時明白她的弦外之音,皇帝這是要將盛青山送給藍鳳秋。


    隻要藍鳳秋心裏還有盛青山,那他就是和親的第一人選。


    “姑娘眼下養好身子才是正經。”何嬤嬤打量我的神色,語氣擔憂,“好人有好報,吉人自有天相,這天高海闊,自會有您的一番天地。姑娘不知外頭多少人來找您?走出去,誰不誇您好呢,將來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何必非要搶那一棵歪脖子樹,再好……也是命要緊啊。”


    我緩緩看向她,哭笑不得,“嬤嬤放心,同一個火坑,不會落兩次的。”


    何嬤嬤將信將疑地瞄了幾眼,見我不願多言,掃興告退。


    待何嬤嬤的背影跨出後院,我輕聲喚道:“千越。”


    “主子。”千越自門外進來。十三四歲的少女,一頭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兩隻眼睛格外的明亮。


    我攏了攏身上的薄衾,目光隨雨眠在院中來回遊走,雲淡風輕。


    “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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