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這是,成了。


    無聲的波瀾衝刷心房。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捋平衣袖上的褶皺,步履從容地行至門前,問道:“可還聽說了什麽?”


    何嬤嬤見著我,不滿地瞥了河石一眼,底氣足了幾分,“今日是藥王菩薩的生辰,何家去城外善因寺燒香。路遇大雨,在山上滑了車,老人孩子都受了驚嚇。更倒黴的是,山中忽然竄出兩個土匪,一個用長鞭,一個用軟劍,個個身手不凡,很是能打,將隨行的家丁打得屁滾尿流不說,搶了孩子就跑,想追也追不上。鑽進林子就沒了身影。”


    “既然是在林中失散,為何搜城?”我心中疑惑。出了這樣的事,何家免不了報官。官家不在林子裏找,卻跑回城裏來搜,豈不是是緣木求魚舍本逐末?


    “誰知道呢。”何嬤嬤撇撇嘴,意有所指,“一開始便奔著我們這條街來。該不會是懷疑您引來了那些土匪吧。”語畢,她的目光不經意掠過河石,裝作無心地探向屋內,而後猛的縮了回來,驚慌的低下頭去。


    “通知前堂,倘若官差來搜,不必阻攔。”既然事成,千越和舟嶼定已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即便他們在我這搜個底朝天,也找不出孩子的蹤跡。倒不如做個坦然的姿態,靜觀其變。


    “且慢。”呂伯淵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著幾分初醒的慵懶與不容置疑的堅決,“你孤身帶著孩子居住,豈能容許那些粗野之人隨意踏足?”細聽他聲音還有些沙啞,卻難掩其威嚴,“讓河石前去問個明白再做打算。”


    河石聞言,身形一展,如獵豹般迅速掠出院門。


    沒有河石攔著,何嬤嬤再次向屋內投去窺探的目光。


    隻聽呂伯淵冷笑一聲,“嬤嬤若是真那般好奇,不如進來當麵認一認臉?”


    何嬤嬤縮了縮脖子,立即告罪:“大人息怒,大人恕罪,老奴一時失態,再不敢了。”話音未落,她匆匆退下,背影狼狽。


    屋內,昏暗的燈光裏,呂伯淵愜意地舒展著四肢,嘴角微微上揚,神色滿足,顯然睡得還不錯。


    “既然醒了……”我垂眸打量他,蒼白的臉頰已恢複了些血色,“趁天還未全黑,該回去了。”


    “不要!”還留在他身旁的雨眠聞言,小嘴一扁,摟著呂伯淵的脖子,眼眶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呂伯淵側身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頂,溫聲細語,“雨眠許久未去看顧那些小兔子,它們定是餓壞了,先去喂飽它們好不好?”


    然而雨眠並沒有相信他的話,愈發固執地摟緊了呂伯淵的脖子,“不要不要!”


    眼見雨眠哭鬧,我正要去喚奶娘,呂伯淵示意我稍等。而後湊近雨眠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不一會兒,雨眠依依不舍地放開他,乖順地溜下軟榻,蹦蹦跳跳地跑出門去。


    “你與她說了什麽?”我不禁好奇,即便是我這個娘親,要止住一個哭鬧的孩子,也要費些功夫。居然被他三兩句話就哄好了。


    搖晃的燭火,在他眼中跳動,倒映出我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話語裏帶著幾分戲謔,“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白他一眼,沒好氣道:“沒有正經。”又道,“快起來,若真搜進來,你在這裏躺著,成何體統。平白又給我惹一堆麻煩。”


    他眸光閃動,似笑非笑,“若能免了這些麻煩……”


    “不能。”我果斷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話音落下,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怏怏地撐起身來。


    我怕他摔著,小心翼翼地扶著。見他衣襟被雨眠扒扯淩亂,露出潔白的中衣,輕聲喚住,示意他整理。


    “我看不出。”他表麵一本正經,言語間,那份故意為之的戲謔愈發明顯。


    明知他是故意,卻也不能讓他這樣見人。我親手將他衣襟理好,上下打量一番,指尖剛觸及腰帶,便聽見河石的腳步聲。


    “大人,外頭是何家領著衙門的人在挨家挨戶地搜查,未見出示公文。”顯然是看見了我們的舉動,河石立即在門口站住,兩眼直直地盯著地麵。


    呂伯淵握住我想要縮回的手,表情一派自然,“告訴林生,守住前廳,若無公文,任何人不得擅入。若他們強行闖入,便說本官正在此靜養。”言罷,他望向我,眼中滿是揶揄,幾乎貼著我的耳畔說道,“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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