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服了丹藥。小憩後,胸口比往常氣順許多。真真是醫不自醫。


    自覺體力恢複,我做了幾樣清雅可口的點心,細心裝入雕花食盒之中。


    待雨眠午睡醒來,許她帶著食盒去探望她的呂伯伯。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我心情複雜。為解榮家困境,呂伯淵將唾手可得的功勞拱手相讓,這份恩情遠不是做些糕點就可以報答。但我與他終究不是同類,更不希望他為我磨去鋒利的爪牙。他隻有做他自己,才能在詭譎多變的朝堂中立足。


    回到房中,雲洲早已端著點心來與他義父分享。


    盛青山被他一聲接一聲的“義父”叫得心軟如泥,竟不顧傷痛,耐心與他講起戰場上的事來。講戰馬都有什麽品種,各種有什麽特點、什麽性情,出征時馬有多少,多了怎樣少了怎樣。又說騎兵與步兵,先鋒與奇襲……


    雲洲聽得入迷,一臉嚴肅,含在口中的點心都忘了咀嚼。就連我,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有些知識書上能有,但生動鮮活的細節隻有出入沙場的人才能說得出。


    講至興起,盛青山忽然輕咳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怎麽不講了?”


    雲洲抹了抹嘴邊的碎屑,也跟著附和道:“義父再接著講吧!”


    盛青山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講了許久,連口茶也沒有……”


    慶忠、慶勇一直在旁邊伺候著,明明遞過茶,是他自己不渴。這會兒兩眼直直地盯著我,分明是嫌我怠慢了。


    我白他一眼,從茶壺中倒出一杯,送至他麵前,沒好氣道:“幼稚。”


    盛青山抬了一半的手忽的落下去,故作誇張地皺起眉頭,“嘶,背上太疼,拿不了。”


    雲洲見狀當了真,急忙湊到他身邊呼呼地吹,“義父你很疼嗎?”


    那份真摯與關切,讓盛青山滿臉的得意,隔著衣衫,像是被吹好了似的。


    “娘親,您快救救義父啊!”雲洲吹了一處又換一處,急得小臉都紅了,眼眶也微微泛紅,聲音裏帶著哽咽,“娘親救救我義父!救救他!”


    我輕瞪盛青山一眼,連忙將水喂到雲洲嘴邊,見他咕咚咕咚咽下兩口,仍是趴在盛青山身邊小心翼翼地吹,隻得無奈地勸道:“不吹了,雲洲,娘親有辦法,娘親取針來,給你義父紮上幾針就不疼了……”


    盛青山聞言,立刻接了話去,“不疼了,不疼了。雲洲一吹,我這傷就好了大半。”


    薑雲洲信以為真,歡喜地撫摸著盛青山的臉龐,眼中閃爍著欣慰的淚花:“義父別怕,雲洲每天都會來給您吹吹的,您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嗯。”盛青山見他滿臉童真,真心實意,有些內疚,語氣和藹道,“好了,去歇歇吧。”


    “我不累。”雲洲搖了搖頭,兩眼不放心地打量著他的傷勢。


    童言無忌,卻讓盛青山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感動,見我盯著他瞧,似又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情緒。待慶忠、慶勇哄著雲洲去院子裏玩耍,才遺憾般說道:“若非世事弄人,你我的孩子,會如雲洲這般大,也會像他孝順、可愛。”


    我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語氣如常,“你有祺哥兒。無論藍鳳秋如何,他是你的親生骨血,你不該冷落他。”夢裏夢外,他對祺哥兒的冷漠,一直讓我以為他不喜孩子,卻原來他不是不喜,隻是有意疏遠那個孩子。作為為藍鳳秋量身打造的枷鎖,他或許害怕自己與孩子有過多的聯係和感情。


    他置若罔聞,目光溫柔而堅定,“無妨。有雲洲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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