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說一,宋世昌的怒氣確實是消解了不少。


    “你別躺著了,這麽淡定……有主意就快說,我好向上匯報!”


    林祥不為所動。


    “我就是一個普通商人,能有什麽主意。”


    “嘿!”


    宋世昌雙手叉起腰。


    長時間在內地待著,他倒是在習慣上被同化了,比起以前港島那一套裝腔作勢,給人的感覺好了很多。


    “我什麽都沒提,你就一通分析,把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給分析了出來,你敢說你沒有關注這件事嗎?”


    宋世昌是帶著任務來的,而交代任務的,自然把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告訴了他。


    但問題是,這些秘密還沒輪得到他顯擺,就被林祥一嘴分析了個遍。


    至於其中連他都不知道的部分,是上麵也不知道,還是故意沒提,他就管不了了。


    可林祥明顯是能管的!


    至少,回頭宋世昌肯定會把這個隱患上報。


    其中要是能附帶個解決方案,那不管上麵知不知道這個隱患,他都是大功一件。


    當然,他也沒想搶林祥的功勞,他就是想借機表現一番。


    你都開上紅旗了,讓自己蹭蹭怎麽了!


    “關注了啊,”林祥雙手一攤,“就是因為知道其中有多艱難,我才沒有多管閑事,主動上報,不然你以為輪得到你嗎?”


    宋世昌張大嘴巴,思索了半天,都沒想出來要怎麽回應。


    “那……那就是說,這個虧我們吃定了?”


    “可我們不覺得這是吃虧,”林祥意味深長地說道,“準確來說,是我。”


    宋世昌的嘴巴合上,咽了口唾沫,發出響亮的一聲。


    “回歸是洋人改不了的事實,政改也是國家改不了的趨勢,最可笑的是,這兩件事我們這些卑微的商人都無法插手,所以我坦然接受了。”


    林祥看似無奈地攤開雙手,臉上的帶著深邃的笑容。


    “商人本來就是在夾縫中生存的生物,我沒能力改變夾縫,那我自然就要開始思考如何生存的問題,比如……挾天子以令諸侯?”


    “夠了!”


    宋世昌大喝一聲,既是打斷林祥的講述,也是阻止某些想法侵入自己的腦海。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但是……我們宋家做不出這種事,今晚的談話我不會對別人說,你最好也做得隱蔽一點,要是被人察覺,我絕對不會幫你說一句話……”


    宋世昌撇開眼神,低頭默默壓抑著氣息。


    等了好一會都沒得到回應,他才忍不住疑惑地回頭。


    隻見林祥依然保持著躺在椅子上的姿勢,臉上卻笑吟吟的,和剛剛冷漠精明的氣質截然不同。


    宋世昌的怒火一滯,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你剛剛在騙我?”


    “也不算是,”林祥不置可否,“我剛剛說得挺真情實感的,而且不可否認,那個方案的誘惑性很強。”


    都這麽說了,那就擺明林祥還有別的想法,剛剛故意那麽說就是在玩自己。


    宋世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難道騙我很好玩嗎?!


    “我說你差不多行了,還卑微的商人……普通商人能開定製版的紅旗嗎?你要是不想開,那就給我,我不嫌棄二手的!”


    “那你就別想了。”


    林祥踢了踢旁邊的位置,“坐吧,今夜還很漫長。”


    宋世昌重新坐了下來,思索了一陣。


    現在他是放心了,但也不得不承認,剛剛林祥提到的想法很大膽,也很可怕。


    可怕到幾乎沒什麽難度,又能帶來近乎無窮的利益。


    等政改方案徹底成為事實,到時候,越是處於港島階級上層的家族,掌握的權力就越大。


    而據他了解,林祥這些年發展起來的勢力,可不弱於四大家族……


    說實話,剛剛他都心動了。


    對於林祥的突然改口,他反而又有些不理解,究竟還有什麽,值得林祥放棄這份肉眼可見的龐大利益。


    “話說,支持政改……對你應該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吧?”


    林祥瞥了他一眼,見他猶猶豫豫的就知道,這是對自己還沒有百分百放心。


    也是,這份誘惑太大,估計港島就沒幾個商人有勇氣喊個不字。


    宋世昌之所以不敢這麽想,也是因為他們家大部分生意目前要麽在內地,要麽依賴內地,既沒有實力參與政改,又不敢因此讓國家不滿,索性就當縮頭烏龜了。


    也就隻有林祥才知道,未來那句“黃台之瓜 何堪再摘”有多無恥。


    政改之後,李黃瓜這些權貴把持港島政商兩界,為所欲為,將港島發展成自己的後花園。


    黃台上能吃的瓜全被他們壟斷,而占了港島絕大多數的中下層,自然就隻能盯著那些半生不熟的爛瓜。


    這時候,權貴們卻怕摘瓜太多,會毀了港島根基,貪婪的他們又舍不得自己手裏的瓜,急赤白臉地跳出來喊停。


    這麽深明大義,那怎麽不把自己把控權勢得到的瓜讓出來?!


    事情做得太絕!


    別人看不清,難道國家就看不清?


    因此,一通鐵拳首先針對的,就是這份始於這個年代的政改方案!


    實際上,政改本身不會傷害到國家,是人性的貪婪,才是這份方案的禍根。


    明知這裏麵有坑,明知這個坑是洋人故意給港島和國家埋的,林祥腦子沒坑,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往裏跳。


    即便以最純粹的利益出發,港島未來留給他的發展潛力都太小,哪怕是把土皇帝的位置讓給他,他也看不上。


    當然,其中很關鍵的因素,是港島的格局太明朗,產業大都有主,很難讓他插手。


    尤其是相比百廢待興的內地。


    一邊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邊是天高任鳥飛。


    該怎麽選,林祥完全不需要猶豫。


    唯一讓他在意的,是選完之後要怎麽做。


    “你隻需要知道,我是出於利益才做出的選擇,這你應該能放心了吧?”


    作為一個商人,宋世昌當然更相信利益帶來的關係更牢靠一些。


    “你腦子一向聰明,雖然不知道你的利益在哪,但我除了信你就隻有信你了。”


    “合著你橫豎都是信我?”


    “咳,這是對你能力上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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