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荔在水中怡然自得,舒服得快要睡著了。


    忽然之間,一隻大手伸進來,一把薅住了她的頭發,硬生生把她從水裏抓了起來。


    時荔驚駭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站在浴桶旁邊,滿臉貪婪地盯著她。


    “鮫人!是真的鮫人!我要珍珠!我要發財了!”男人狀似癲狂,一手用力扯著時荔的頭發,一手伸向她的眼睛。


    看架勢,竟然想要直接把時荔的眼睛挖出來。


    眼睛隻有這麽一雙,給是不可能給的,時荔忍著疼扭頭避開他的手,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淒厲又駭人,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貪婪的男人距離最近,被聲波衝擊得一愣。時荔趁機扯回自己的頭發,對著他的鼻子狠狠揍了一拳。


    男人沒料到柔弱的鮫人還能動手,被打得踉蹌後退,捂著鼻子嚎叫了兩聲。


    貪婪戰勝了疼痛,哪怕鼻子不停地流血,他還是再一次衝向時荔。


    但是這次壓根沒能靠近浴桶,就被後麵伸出的一隻手拎起來,一把甩了出去。


    聞人鼎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瞥了一眼浴桶中的鮫人,轉身走向摔到門口爬不起來的男人。


    “我……我可是你舅舅,你敢打我……”男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囂張的態度卻絲毫不改。


    聞人鼎腳步一頓。


    他的生母是一個像水一樣溫柔又美麗的女人。十餘年前,生母帶著剛滿三歲的他回外祖家,路上遇見了打劫的匪徒。


    生母為了保護他逃走,獨自留下與匪徒糾纏,後來聞人鼎的父親找回來的妻子屍體上,足足被砍了三十多刀。


    眼前的男人,是生母血脈相連的嫡親弟弟,這麽多年,聞人家因為他姐姐的緣故,一直禮遇於他。暴躁冷酷如聞人鼎,對這個舅舅也一直很寬容。


    見聞人鼎停下了,男人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慢吞吞地爬起來,趾高氣揚地摸了一把流下來的鼻血。


    “你這個鮫人買得不錯,看著挺好,送給舅舅吧……嗷!!!”


    話音未落,聞人鼎的腳已經狠狠踩到他的手背上,甚至還用力地碾了幾下。


    男人被踩得說不出話,隻知道不停地嚎叫。


    外麵的仆從姍姍來遲,走進屋子看見這一幕,紛紛不敢上前。


    聞人鼎收回腳,冷漠地看向仆從們,“拖出去,不許他再來。”


    有了主人家的吩咐,仆從們才敢上來動作。


    他們也煩透了這個時不時上門作威作福的舅老爺,幾個人毫不留情地拖拽著男人往外走。


    男人一身的傷,一邊嚎叫一邊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怒罵——


    “聞人鼎!小畜生!你就是天煞孤星!要不是你,我爹娘不會死!我姐姐也不會死!你早晚克死所有人!小畜……”


    直到仆從們捂住他的嘴,才終結了這場謾罵。


    站在原地的聞人鼎隻留給時荔一個背影,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時荔心有餘悸地看著一地狼藉,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


    過了一會兒,聞人鼎轉過身,踩過一地狼藉,走向她。


    一身的霜寒之氣,感覺能隨便凍死一個大活人。


    時荔看著他走過來,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扁了扁嘴,委屈地伸出手。


    聞人鼎垂眸,看見她濕漉漉的掌心裏靜靜地躺著一縷長發。


    “剛才那個人揪掉的,疼死了。”她小聲告狀,皺著一張臉。


    聞人鼎沉默不語,從她手裏接過那一縷發絲。


    然後轉身走出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把晶瑩玉潤的發梳。


    時荔低頭透過水麵,才看見自己被揪過的頭發現在還是亂糟糟的,於是往前湊了湊。


    聞人鼎站在浴桶旁邊,一下一下幫她把頭發重新梳得柔順整齊。


    他的每一下動作都很輕,和剛才動手時判若兩人。


    莫名地讓人心生依戀。


    聞人鼎在自己的府宅裏重傷了親舅舅的事情,沒過一晚就傳遍了全城,也傳到了千裏之外的聞人家老宅中。


    父親聞人清麵露驚詫,幾乎握不住手中的茶杯。


    “怎會如此?”


    “這些年大少爺對那邊的人一貫寬待,怎麽會忽然發作?其中肯定有隱情!”聞人家續弦的夫人王翠鷺皺眉,憂心忡忡。


    聞人清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明日讓歆晴去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聞人家除了聞人鼎這個大少爺外,還有一個養在王翠鷺的小姐——聞人歆晴,從小識文斷字,剛過豆蔻就能幫助家裏掌管商行,十分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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