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裏,時荔沒有直接就寢,而是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猶豫再三,最後輕輕地喚了一聲“十八”。


    如之前一樣,十八下一刻出現在她麵前,身影擋住了桌上的燭火。


    時荔昂頭看著他,忍不住微笑,眉睫彎彎。


    “對不起啊,隻是忽然看不見你在身邊,我有些不習慣。”看見他的那一刻,飄忽不定的心就又平靜了。


    十八沉默了一會兒,往前靠近了一步,然後慢慢地單膝跪在地上,以昂頭的姿勢看著時荔。


    “我一直在你的身邊,小姐。”


    燭火輕輕地落在眼底,像是黑夜中唯一的一道光,深沉而明亮。


    時荔看著這雙眼睛,幾乎移不開視線。


    過了很久,終於反應過來,用力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你在……你能一直在嗎?”


    她知道薑煜把暗衛給了她,那十八自然就是屬於她的,可還是想親耳聽十八說。


    十八從未讓她失望,幾乎立刻就回答:“會。”


    時荔忽然就開心起來,笑容像盛開的花朵,“好,我信你,你要一直在。”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任何話,但又好像什麽話都說了。


    從來到時荔身邊開始,十八就知道這輩子都會一直跟著她和保護她。可是剛才他的回答,和暗衛的職責沒有半點關係。


    他要一直留在時荔身邊,是自己心裏的想法,並不是暗衛的職責。


    從驛館再到孫家,隻走了大半天。


    有孫南川陪同,這一路上自然平安順遂,到達孫府時,正門大開,家丁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迎接時荔的到來。


    時荔從馬車上走下來,門裏也跟著走出一個衣著華麗氣度不凡的中年婦人,見到她的瞬間紅了眼圈。


    “這是荔荔?好孩子,終於來了!”婦人上前親切地握住時荔的手,目光盈盈,“我是你舅母。”


    孫老夫人親生的隻有一子一女,眼前之人就是如今掌家的孫夫人,也是孫樊仲的親生母親。


    時荔萬萬沒想到,孫夫人會親自出來迎接她,一時間手足無措,漲紅臉道:“舅母,讓您費心了。”


    “不費心,我們盼你盼了很久了。”孫夫人一點兒架子都沒有,拉著她的手走進正門,一路上噓寒問暖,把她帶到正房孫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自從知道時荔從京城出發的消息開始,就日日盼著,好不容易快到了,又聽聞在船上遇到了水匪,急得差點兒臥床不起。


    現如今終於見到時荔這個親外孫女,頓時顧不得許多,把她拉到身邊,一邊打量一邊流淚。


    骨肉親情,哪怕過去了多少年都不能泯滅。原主長相肖似其母,孫老夫人看著她更是想到早逝的獨女,又悲又喜。


    “好姑娘,以後就好好待在我身邊,誰也不能欺負了你。”孫老夫人哽咽,這話說的是時荔,又是當年不能救活女兒的遺憾。


    孫家對時荔來說,的確是最好的地方。


    早年幾個庶子都被孫老夫人打發出去,如今府裏隻有親舅舅一脈。舅母孫夫人當家,與時荔平輩的隻有兩個表哥,之前都已經見過了。


    偌大的孫家人口簡單,也沒有糟粕的事情,比薑府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當初你父親承諾能照顧好你,結果把你照顧成這樣!”


    孫老夫人哭夠了,看著時荔纖瘦的樣子,又忍不住遷怒薑煜,眉心燃起一簇怒火。


    時荔沒辦法接話,隻能在外祖母身邊訕訕一笑。


    原主之前和薑煜幾乎不怎麽見麵,多數時候薑煜在外麵帶兵打仗。偶爾他回到薑府,徐氏也總有借口不讓時荔見到他。


    憑著記憶,時荔也說不出這個父親是好是壞。


    “母親別氣,如今荔荔到了我們這兒,以後都好了。”孫夫人適時地寬慰婆母,然後又絮絮地說了自己給時荔在府中的各項安排,才將話題堪堪引開。


    時荔鬆了一口氣,對孫夫人感激一笑。


    本以為到了孫家,能過上安穩日子,沒想到才三天不到,京城那邊又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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