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七苦,神仙和散仙確實是體會不到的。


    但她們傾盡畢生之力,阻止了一場天地浩劫,難道換來的就是這個結果?


    時荔心裏一陣抽搐,沉默地看向清玄。


    和她一樣,清玄也想到了這裏,沾染了泥土的臉上露出幾分灰敗。


    但僅僅過了一瞬間,他又露出了清風玉竹般的笑,轉頭對時荔挑起眉尾,“後悔了嗎?”


    後悔嗎?


    時荔眨了眨眼睛。


    這次事情,她會被牽扯進來,歸根結底是因為多管閑事。


    如果不是她插手,那麽卷入這次浩劫的就應該是玉瓊或者蘊錦,和她不該有半點兒關係。


    但是……她好像也不後悔。


    畢竟拯救了無數的生靈,哪怕無人知曉,她也為自己覺得驕傲。


    現在被清玄這麽一問,剛才心底的難受倒是消失了,配合著他也笑了起來,瀟灑反問:“難道你後悔了?”


    “我自然不後悔。”


    清玄回答得同樣磊落,然後看向不遠處的村鎮,“那就走吧,以後的日子可不一樣了。”


    時荔以為,她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現在回歸了普通人,也不會覺得難以承受。


    可事實是,來到村鎮的第一天,她就被現實狠狠肘擊了。


    之前兩人又是在洞穴裏翻滾,又是翻山越嶺,身上早就髒得不像樣子了。


    但這個村鎮實在小得可憐,連客棧都沒有,他們隻好找人借宿。


    借宿的時候,時荔還多長了一個心眼,專門尋找了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孩子的農家。


    他們敲門借宿時,婦人正在院子裏種瓜,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話。


    等開門看見時荔和清玄二人,婦人微微一愣,“這是……”


    “我們在外麵遭了土匪,想借住幾日,不知方不方便?”時荔擔心孤兒寡母會有所不安,故意讓清玄站在旁邊,自己開口請求。


    婦人隻稍微思考了一會兒,便讓他們進了門,還讓兩個孩子去打了水給他們喝。


    時荔悄悄觀察,看見他們這個家十分清貧簡陋,有些於心不忍,幹脆把耳環摘了下來,送到婦人手上。


    “勞煩您把這個換成錢,幫我們裁兩身衣裳。”


    時荔想著耳環換完錢,剩下的多給這一家人一些,又擔心人家不好意思,並沒有直接說破。


    婦人雙手接過,看著別樣精致的耳環,眼睛都瞪大了。


    過了半晌才叫來比較大的孩子,“你跑得快,去一趟鎮上的當鋪!”


    大孩子應聲跑了出去。


    隨後,婦人對她們倒是更熱情了,又是切了瓜給他們吃,又是打了水給他們擦臉擦手。


    時荔很感動,對婦人連連說了好幾聲感謝,還摸了摸她身邊小女兒的頭。


    但她沒注意到,清玄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幾眼。


    一直等到傍晚,婦人忽然拿著一身滿是補丁的衣服走到時荔麵前,熱情地讓她去把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


    時荔終於遲疑了。


    她對天發誓沒有嫌棄婦人,但是人都有潔癖,讓她穿別人的衣服還是有些為難。


    想了又想,時荔斟酌著用詞對婦人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這衣服是萬萬不能再要你的。等耳環換了錢,我再去買衣服。”


    誰知道婦人卻變了臉,“耳環?什麽耳環?哪兒來的耳環!”


    有那麽一瞬間,時荔都懷疑人生了。


    但馬上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耳環這是被貪掉了,然後又意識到,這個婦人想讓自己換衣服,哪怕也沒安好心。


    她自己的衣服雖然有些髒,但不是尋常的料子,還是能賣很多錢的。


    以後還不知道要經曆什麽,時荔皺著眉試圖和婦人講道理,“耳環賣掉的錢,我本來也想給你一部分,但你好歹給我留……”


    話沒說完,婦人幹脆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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