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溫柔鄉中畢竟是不能過多逗留。


    清晨,柳林睜開一雙通紅的眼睛,已經快到入班房點卯的時候了。


    推開房門,隻見霍三歪歪斜斜的躲在角落裏,院落中央的灶台上擺放著一顆碩大的老虎頭,牙長近半尺,哪怕是死了,那猙獰殘暴的氣勢也是讓人退避三舍!


    旁邊還有一張完完整整的虎皮,那虎皮被釘在一個木框上,一看就是好生炮製過。


    “這東西是苟三送過來的?”


    柳林的聲音很平靜。


    霍三重重的點了點頭,“三爺說,還有一副骨架,因為太大了,您什麽時候用什麽時候給您送過來……”


    “他還說聽您要用虎骨入藥,就召集全族,說是要把那虎骨架上的肉刮得一幹二淨,到時候可別影響了藥性,這顆虎腦袋,說是讓您拿回城中交差……”


    柳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輕蔑的笑容,“交差?老子需要向誰交差?嗬!”


    一句話說的霍三麵露冷汗,他不明白這個柳家二郎心中想的是什麽,但是也明白,這件事情絕對不小!


    “把這虎皮曬好,今天晚上我會把虎腦袋送過來,到時候湊在一起,也算是個完整的東西!”


    柳林一邊說一邊抓住了那老虎腦袋上僵硬的皮毛,用力一拔,那碩大的腦袋就來到了他的肩膀上,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刺激著柳林的口鼻。


    但他卻沒有絲毫不適,心中還對這種味道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慢悠悠的走出院落,柳林的心中有些唏噓,暗道,“一窮二白,啥都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還得我一點一點的積累,我這經曆如果寫成了書,也夠得上一本我的奮鬥了吧……”


    想到這裏柳林自嘲的笑了笑,但步伐又不可控製的堅定了幾分。


    從自己掌管的無名村落去內城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此時天已經大亮,百姓早已經外出幹活。


    深秋的光景,田地之中也不乏勞作的人群,這糧食確實是打回去了,但是土地之中的秸稈要全都搬回去,土地要再次收拾出來,用叉子翻開,保證土地鬆軟,這樣才能保證第二年耕種順利。


    這種活在後世也就是幾天的功夫,但是這個年月可不一樣,靠著人力一點一點的弄,落雪之前能幹完就不錯了!


    遠處的羊腸小道盡頭走來了一道身影,正是那肩扛虎頭的柳林,百姓們竊竊私語,如今的年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官差和妖魔勾結在一起,能給他們這些窮苦人家做主的,應該也就是那虛無縹緲的滿天神佛了。


    “他那身上扛的是啥?”


    “應該又是什麽傷人的野獸吧……”


    一個拄著鋤頭的青壯年,臉上露出了一絲仇恨。


    這事情大家都懂,這夜巡捕快們一旦有肉吃的時候,那就證明這個村子得少個幾口人,最少是一個,最多的時候少過一家!


    “不對啊,昨天晚上這村子裏沒什麽動靜,今天早晨也沒有人家報喪,沒聽說哪家少人啊……”


    旁邊的一個老者往前湊了幾步,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但那年輕人明顯有些不信,“算了吧,他走那幾步路,一看就是柳家二郎,他爹什麽德性你還不知道嗎……”


    但老者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像,不像是野獸,倒好像是一個什麽野獸的腦袋,昨天晚上肯定沒缺人,要缺肯定也缺的是我們這種老棺材瓤子,我們的老哥幾個可都活得好好的,家裏的老伴也都早晨起來洗洗涮涮……”


    此話一出,這青年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來了,把鋤頭一扛就往前走,“那咱猜什麽,湊近了去看看不就得了?”


    那老者也是緩緩的點了點頭,幾個人結伴畏畏縮縮的往前走,這年月穿官衣的和普通百姓可就不一樣,那懼怕都是刻在骨子裏的!


    這距離越來越近,微風一吹,百姓們都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這啥活物,死了一晚上都自帶一股腥臭,這也是避免不了的東西。


    距離又近了一些,朝陽之下,一個斑斕的猛虎頭顱扛在柳林的肩膀上,斑駁的血跡,把他半邊身子都染紅了!


    “我的親娘!!”


    “這可不像是野獸啊!”


    “這他娘是妖物啊!!”


    那老頭倒吸一口冷氣,一把將肩膀上的鋤頭戳在了地上,雙腿不停的打著哆嗦,惶恐的眼神之中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好的記憶!


    旁邊的年輕人一把扶住他,“這麽大的腦袋!可別是那山君啊!前些年他跑下山,那可是吃了咱們不少人,官府的人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人家自己吃夠了跑回山上的!”


    老人家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就這大腦袋,咱一輩子都忘不了!”


    “柳家二郎把山君殺了?”


    那青年的牙齒都在咯吱咯吱作響,山君在他們的心目當中,那就和閻王爺是同等存在,雖然這些年不怎麽吃人了,但是這恐懼還是遠遠沒有消散!


    “哪來這麽大膽子?”


    “他自己把山君給殺了?”


    那老頭子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沒剩下幾顆牙的嘴哆嗦個不停!


    這說話期間,柳林就已經走近了,老虎腦袋上傳出來的腥味,把這兩人熏的差點沒一個跟頭坐在地上。


    “二爺……”


    “二爺……”


    兩個百姓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隻不過和之前全是恐懼的意味有些不一樣,這次的語調之中竟然摻雜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恭敬。


    柳林的點了點頭,“忙農活呢?”


    那老人家拘謹的開口答道,“是啊,二爺,把土地翻一翻,把成捆的柴禾搬回去好過冬,剩下的就在地裏燒了……”


    柳林笑嗬嗬的點了點頭,“燒了好啊,燒了之後,第二年這土地有肥力,還能把過冬的蟲子燒死一些……”


    老人家對柳林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一看二爺就是幹過農活的,這土地不燒不行啊,過冬的蟲子都在地皮裏藏著,不燒明年準起蟲害……”


    這老人家一邊說,旁邊的青年就一邊拉他的衣角,柳林看在眼裏也沒有多說什麽,笑著寒暄幾句就繼續往內城走去。


    待他的身影走遠之後,那青年心有餘悸的對老人家開口說道,“我說二叔,你真是不怕挨揍,敢跟人家穿官袍的搭話……”


    老人家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糊塗了啊?柳家二郎來咱們村子這麽長時間打過你嗎?”


    青年茫然的搖了搖頭。


    老人家又繼續問道,“那來這麽長時間,咱們村子裏丟過人口嗎?”


    青年有些麻木,“就丟過一戶,做皮肉生意的那一家……”


    “這不就得了!”


    老人家一拍大腿,“咱們這等本分人家一個丁口都沒有丟,這都這麽多天過去了,人家要是想壞咱們,早都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青年微微點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恍然,老人家則是盯著柳林遠去的背影。


    “也許啊,咱們這個村子,以後還真能過個十幾年安生日子……”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扛著叉子往田地裏走,青年則是開口喊道,“二叔你幹什麽去?地裏的活不都整完了嗎?”


    老人家頭都沒回,“那霍家三郎的地還沒有弄,咱幫他拾掇拾掇,他天天晚上幫二爺巡邏也挺不容易的……”


    青年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但還是拿起鋤頭跟上了自家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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