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前心態很穩,開口說道:


    “富強,如果把沒有餓死人當做底線,那這條底線是不是拉的太低了些?人活一世,不能把沒有被餓死,當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兒。”


    “人隻有吃飽肚子,倉庫裏有餘糧,才有心思去琢磨點別的事兒,日子才能越過越美氣,人生才能越來越幸福。”


    “集體製度都幹了快30年了,這30年的教訓難道還不夠?你還要再來30年?”


    白富強這次不跟領導打招呼,直接站起,帶著嚴肅的表情說道:


    “向前同誌,什麽叫做30年的教訓?你把這30年的集體製度叫做教訓?向前同誌你這個思想很危險!!!”


    “你所謂的教訓是我們這麽多大領導努力一生!拚搏一生!為老百姓們謀求的一條出路!在你這裏居然成了教訓。”


    “向前同誌,俗話說:智慧從勞動來!行動從思想來!榮譽從集體來!力量從團結來!”


    “怎麽樣才能團結?必須要有集體!”


    “眾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台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連趙主任也抬手拍了幾下,以示鼓勵,看著林向前說道:


    小白說的不錯,不過小林同誌,你也不要緊張,我剛才說了,你隨便說,說錯沒關係,畢竟你是莊稼人嘛。


    坐在角落的陸天明心裏發急。


    他上次就是被白富強這種咄咄逼人,又毫無破綻,思想極為正確的話,說得啞口無言,最後灰溜溜的坐下,沒想到曆史又重演。


    錢副主任也推了推眼鏡,皺了皺眉頭。


    坐下的白富強並沒有表現出洋洋得意。


    而是一副正義凜然平淡的表情。


    林向前心態很穩,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富強,你說的話我同意,團結自然很重要,但是有些事不是團結的事兒。”


    “就像讓三匹驢一起拉車,一批老實肯幹,另外兩匹偷奸耍滑不出力。老實肯幹的驢一開始沒發現,拚了命出死力,等他發現,活兒全是他一個人幹的,但糧卻是大家一起吃的,那麽他下次也會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這麽一來,就沒人幹活了。”


    “大家都混吃等死,要窮一起窮,要餓一起餓。這個事情弄下去對誰都沒好處,所以上麵既然提出了包產到戶。我們就應該積極的尋求改變。”


    “三頭驢各搭各的車,幹的多,吃的多,我相信這三頭驢肯定比以前舍得下力氣,吃的也比以前好。”


    “包產到戶,勢在必行,早點實施農民早點過上好日子。”


    陸天明在角落裏用力點頭,為兄弟能夠扳回這一局暗暗高興。


    沒想到白富強想都沒想,又站起來,看著林向前說道:


    “向前同誌,俗話說:一人難挑千斤擔,眾人能移萬座山。包幹到戶,是個新名詞,現在也隻是在這麽傳。實施了他究竟好還是不好?沒人說得準,你說的也隻是你的猜測。”


    “不像集體製度,好處是實打實的擺在明麵上。而且一條製度的發展需要耗費領導們大量的精力心血。”


    “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


    “萬一實施下去,過了三年五年,發現還不如集體製度好,又折回來,那是多大的損失,可不是你一個人一張嘴站在這裏叭叭叭說幾句話的事兒。”


    趙主任微微點點頭,看了看台下的人,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趙副主任說道:


    “小白說的有理啊,咱們做領導的,做事情一定要想得深遠,不能做曆史的罪人。”


    錢副主任也點了點頭道:


    “是這個道理,隻不過改革嘛,多多少少都要冒些風險,有些擔子該挑的,咱們還是要挑在肩上。”


    趙主任碰了個小釘子,扭過頭不搭副主任,和旁邊另外兩人說話,兩個人頻頻點頭,口口說是。


    林向前看到白富強看著自己,眼神中除了熱情大方,還多了那麽一絲絲的淩厲。


    林向前終於知道為什麽陸天明在公社鬱鬱寡歡心情不暢了。


    白富強確實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說的每句話都無比的政治正確,超級正能量,而且都是順著最大領導的心思說。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領導都是讚許。


    領導點頭了,那下麵的人誰還敢有反對意見?


    若不是有錢副主任一直架著包產到戶不放,說不定這個議題早就已經扔到角落裏,沒人再去商量討論。


    林向前不慌不忙,看著白富強,笑笑道:


    “富強,不需要三年五年,隻需要一年,一年就可以看出成果,究竟是集體種地好?還是個人種地好?”


    “大夥兒一旦嚐到包產到戶的甜頭,是不會再回去幹集體製度,包產到戶這股風會瞬間吹遍祖國每個角落。”


    “那些在集體製度中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混吃等死的現象,一夜之間就會消失的一幹二淨。”


    “每個人都會變得勤快,為自己幹活舍得下力氣。集體製度將永久成為曆史。”


    白富強迅速站起,聲音中又多了一份淩厲。


    “向前同誌,照你這麽說,你的眼光比領導還遠?領導看不到的想不到的,你通通都看到想到了?”


    “向前同誌,你未免太過自信了吧?不不不,你這個已經超越了自信,你甚至有些自負。”


    “俗話說得好:女人多了飯熟快,柴禾多了火焰高,究竟是一根柴火燒的旺?還是一百根柴火燒的旺?我相信隻要是個人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角落裏的陸天明又暗暗為林向前捏了把汗。


    這話要是讓他接,他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林向前淡定道:


    “那就投票吧,既然討論了那麽久,也沒個結果,不如就聽老百姓的意見,老百姓說要幹集體,那就幹集體,老百姓們說要幹包產到戶,那就幹包產到戶。”


    這話一出,引的全場議論聲不斷。


    “投票?這個提議倒是有創意,讓老百姓們自己決定用哪個製度。”


    “可是這是不是未免也太兒戲了?投票是學校選班幹部用的,這麽做的話,會不會讓別人說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沒有主見?”


    “你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可眼下不是討論不出結果嗎?”


    “還是領導怎麽說吧,咱們人微言輕,一切緊跟領導步伐。”


    “對對對,聽領導的,聽領導的。”


    台上四個領導皺著眉頭,四顆腦袋聚在一起商議著。


    林向前看了一眼角落的陸天明。


    陸天明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白富強穩穩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臉淡定的表情。


    此刻他的心思在台上四個領導身上,特別是趙主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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