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川還是淡淡一笑道:


    “陸領導,捉奸拿雙,捉賊拿贓,平白無故可不能冤枉我。我今天一直在橋上曬太陽,什麽東西都沒偷。”


    “你他媽少來,四大光鬼裏就你偷的最多,你身上現在穿的這件襯衣還是我的,半年前被你偷了。”


    陸天明和林向前已經跑到橋上。


    孟遠川嘻嘻一笑。


    “陸領導,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你不能拿過去偷過東西的我來判定今天清清白白的我。”


    “這件襯衣是我孟遠川生平偷過的最後一件東西,自打那次起,我就再也沒有偷過東西,我......”


    陸天明打斷道:


    “誰相信你的鬼話?逛鬼嘴裏沒有一句實話。”


    林向前站在孟遠川對麵,用力聞了聞,立刻心中有數了,笑了笑道:


    “兄弟,如果件衣服丟了,我也就算了。不過這輛自行車對我挺重要的,你要是借去騎了一圈,你就把它還給我,我就當這個事兒沒發生過。”


    孟遠川又嘻嘻一笑。


    “哎呀,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做逛鬼慘呐,說的話也沒人信。”


    林向前站在橋上,往橋下兩邊仔細看了一圈,笑道:


    “兄弟,你自己拿出來,我就不追究了,但要是我自己找出來,你這個偷盜的罪名可就坐實了,你好好想清楚。”


    陸天明怒道:


    “孟遠川,這是你最後坦白從寬的機會,趕緊把自行車給我交出來。我敢賭上我這顆項上人頭百分百是你偷的?”


    孟遠川將手上的煙屁股往遠處一彈,煙屁股在空中翻了幾個滾,掉進河裏。


    孟遠川轉過身,雙手插袋,一副淡定模樣。


    林向前輕輕歎了口氣道:


    “兄弟,那就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麵。”


    “請便!”孟遠川一副輕鬆的樣子。


    林向前指著橋下河岸邊一個不顯眼的小木樁。


    木樁上拴了根繩索。


    “天明,你下去把這根繩索拉上來,看看係著什麽?”


    這話一出,孟遠川頓時臉色一白,身體發僵。


    陸天明眼疾手快,跑到岸邊,抓起繩索,一點一點往上拉。


    沒幾下,水裏竟然露出了自行車的龍頭。


    陸天明驚道:


    “自行車,是自行車。”


    陸天明沒幾下便把自行車從水裏拉了上來。


    正是林向前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


    陸天明一手抓著龍頭,一手提著三腳架,從岸邊把自行車提到橋上。


    “孟遠川!怎麽樣?現在還有什麽話好說?人贓並獲,你不要告訴我這車是你自己花錢買的,泡在水裏玩兒呢?”


    孟遠川臉色灰白,臉上寫滿了尷尬,瞟了一眼林向前。


    “你你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向前笑笑道:


    “很簡單,我這個車是新的,到處都是機油,我自己身上也是一股機油味兒。”


    “我在你身上聞了聞,你身上的味道和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就知道這車肯定經了你的手。”


    “至於這個繩索嗎?我想如果我是你,肯定得等天黑了再賣,橋洞裏也沒個地方放,拴個繩子扔到水裏神不知鬼不覺。”


    孟遠川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佩服道:


    “你還真是個聰明人!”


    又歎了口氣道:


    “行吧?願賭服輸!車子是我偷的,最近窮瘋了!就是想偷個車,換了錢,改善改善夥食,被你們抓了個現行,你們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送我派出所,揍我一頓,隨便!”


    “嘿!你個二皮臉!剛才打死不認!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怎麽樣?我說的吧!逛鬼就是逛鬼!永遠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你還虎落平陽!龍困淺灘!我看你一輩子就是個逛鬼!”


    孟遠川扭在脖子,沒搭話。


    林向前問道:


    “兄弟,有手有腳的,為什麽不幹活?”


    孟遠川看了林向前一眼,還是拽著脖子道:


    “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種一輩子地,也不過餓不死,這種一眼望到頭,幹不出個希望的事兒,我不幹。情願就這麽閑著。”


    這話倒是對了林向前的脾氣。


    林向前又說道:


    “我看你出口成章,也是個讀過書的人。”


    一說到這個,孟遠川頭一仰道:


    “何止讀過幾年書,我祖上是清朝翰林,給皇上修書的!一百多年前,我們家祖宅有八八六十四間房。”


    “後來就不行了,一代不如一代。到我爺爺那一代,別說64間房,64塊磚都沒了。”


    “我爸說種地沒前程,情願做逛鬼,前兩年不知道逛到哪裏去了。我也不想逛太遠,就在附近逛逛算了,反正在哪逛不是逛!”


    “嘿!!做逛鬼!還有理了你!你還是祖傳的逛鬼啊你!陸天寧罵道:


    “我送你到派出所,讓你逛鬼都做不成。我讓老天爺給你賞飯吃,牢飯!!!”


    孟遠川笑笑道:


    “陸領導,你也別咋咋呼呼的,我們打過這麽多次交道,我知道這種事你做不出來的,你是個好人。你一聲聲的辱罵中,我還聽出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要不,你打我一頓?出出氣?”


    “嘿!你以為我不敢啊!”陸天明揮起拳頭。


    林向前手一攔。


    “好了好了,天明,力是相互的,你打他,你也疼。”


    林向前對眼前這個滿口戲詞的犀利哥倒有幾分好感。


    雖然偷他自行車害他嚇出一身汗,不過幸好車子也沒丟。


    有些人並不壞,隻是生錯了時代。


    林向前從兜裏掏出兩張十元,遞給孟遠川。


    “這個你拿著,和你的朋友們買點肉吃,改善改善夥食。”


    陸天明驚的跳起。


    “向前你瘋了吧?他偷你車,你還給他錢?”


    孟遠川也目瞪口呆,但是沒有伸手去接,反而還有些生氣道


    “我是逛鬼!不是叫花子!”


    林向前哈哈一笑道:


    “你見過誰會給叫花子大半個月的工資?我沒把你當叫花子看,你不是虎落平陽嗎?你拿這個錢周轉周轉,想辦法把日子過得正常點,我也不要你還。”


    “那那那...那我也不要!平白無故拿你這麽多錢算怎麽回事?你還不如扇我兩巴掌!我來的痛快!”


    林向前笑著把20元錢拍在孟遠川胸口。


    “行啦,拿著吧!剛才還大丈夫,男子漢,大英雄,這會兒為了20塊錢臉都紅了,就當你幫助了我,讓我做件好人好事,積個功德行了吧,是你幫了我的忙。”


    孟遠川下意識的接住那20塊錢。


    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又看看林向前,又看看陸天明。


    陸天明自然還是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孟遠川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歎了口氣道:


    “好!我收下!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你以後碰到事兒!用得著我的地方!你一句話!我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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