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平一手摸著後腦勺,厚著臉皮道:


    “大舅,他林向前再有出息,還能有我大舅有出息?我大舅從山溝溝裏憑著自己單槍匹馬,愣是幹上了縣長的職位,他林向前再有本事,他能幹上縣長?他不就在他小山村裏包了個山頭,燒幾塊破磚嗎?和大舅你相比。他就是一隻臭螞蟻,大舅你就是大象!”


    “行了行了!別給我瞎打比喻!人家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這點你得服!!!”


    “是是是!大舅!我服我服!我是服!可是我服歸服!我不能讓他得逞啊,這40萬無息貸款真要被他給弄了去!那磚場可就真他真的被他給盤去了!大舅,這個燒磚廠就像你說的,他可是一隻下金蛋的老母雞,之前虧本,是因為我往自己口袋裏撈了很多錢,所以賬麵上才虧本,真要是正兒八經經營的話,你還別說,這燒磚廠還真挺來錢的!”


    曹縣長帶著怒氣道:


    “你知道就好,不來錢我能費勁巴拉的把這場子交到你手上!!!”


    曹保平又笑嘻嘻道:


    “嘿嘿嘿,大舅,這幾年我孝敬你孝敬的也不少,我知道大舅對我好,我也不是一個沒良心的人,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咱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怎麽著也不可能便宜了林向前這個王八蛋!”


    曹縣長心裏當然也不甘,白了一眼曹保平道:


    “那你想怎麽著?我可告訴你,最近中央紀律抓得極嚴,違反紀律的事情,我堅決不能做!”


    “那是那是,大舅,怎麽能讓你違反紀律呢?說一千道一萬,到底還是大舅的烏紗帽要緊,其實這事兒辦起來也容易,這40萬貸款在誰手上,誰就能拿下這個燒磚廠!”


    “所以!大舅,你就把那40萬無息貸款全部給我算了,我轉頭就把那燒磚廠給盤下來,你放心,大舅,這場子一旦成了我私人的,我一定好好經營,決對不會再胡來了!”


    曹縣長眼珠子一瞪,指著曹保平道:


    “保平啊保平,你到底睡醒了沒有?虧你講得出這樣的話,把那40萬無息貸款全給你一個人,你想什麽呢?你知道目前為止,我手上已經收到多少申請無息貸款的個體戶了嗎?少說也有三四十家!有申請一萬的,有申請三萬的!”


    “那是省裏給各個縣所有個體戶的創業資金,要分給很多家。單獨隻給一家,你覺得其他個體戶是吃素的嗎?他們心裏不平衡,往上麵告我!人家再下來一查,你又是我的親侄子!明顯就是徇私枉法!我這縣長還幹不幹了?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無息貸款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曹保平急了,沒想到他大舅這次這麽決絕!


    “哎呀!大舅,你不要把話說的這麽絕嘛!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這個燒磚廠我是真的想要,誰年輕的時候不犯渾,浪子回頭金不換啊大舅,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免談免談免談!我已經對你徹底失望!你呀!根本就不是幹事業的人!你適合吃喝玩樂!前些年在燒磚廠撈的那些錢也夠你瀟灑的了!”


    “唉呀,大舅,那怎麽夠啊,我前些年在燒磚廠是撈了不少,可是大頭我不都已經孝敬給您了嗎?我自己留下的都是小頭,再加上那些錢來的容易,所以我花的也大方。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會騙錢,不瞞你說大舅,我幹了五六年,到現在身上也就剩個五六萬塊!其他的都給我花出去了!”


    曹縣長驚道:


    “什麽?你個敗家子!燒磚廠那麽大的窟窿!連年虧損,這些錢按理說幾十萬都有了,居然隻剩下五六萬!你呀你!簡直是扶不起的劉阿鬥!就你這個樣子!我是不會再幫你了!你趁早死了這顆心吧!你趕緊走走走!沒事別來我家,讓別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曹保平真急了!


    他大舅之前警告過他無數次,讓他低調掙錢,做事情別張揚!


    可他那個時候年紀輕輕就有了幾十萬身家!


    到哪兒人家都對他畢恭畢敬,跟皇帝駕到一般。沒把大舅的話放在心上。


    把好好的磚窯場弄得亂七八糟。


    一個人由奢入儉難,習慣了大手大腳,再讓他摳摳搜搜的過日子,實在過不下去。


    就身上這五六萬塊錢,沒一兩年就能花的精光。


    所以這個燒磚廠,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盤回來的。


    曹保平見他大舅對他不耐煩的很,連忙往老太太身邊一坐。


    一把抱住老太太,帶著哭腔道:


    “奶奶,你看看大舅,簡直都沒把我當自家人,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這麽凶,我都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我把燒磚廠盤回來不也是為了咱們曹家興旺發達,可是大舅愣是不給我機會。情願把這個這麽好的燒磚廠讓給別人也不給我。”


    “奶奶,下回你要是想出去旅遊,我就不能開著小車帶你去了,我那車估計都得賣了還債。”


    老太太一聽這話,神情緊張道:


    “哎喲保平啊,你那個車子千萬不能賣呀。奶奶坐在你那個車子裏舒服的不得了,比擠公交車舒服的多了,驢車牛車馬車更加不能比,那四個輪子的鐵皮怪跑得飛快,穩穩當當,一點都不顛簸,奶奶喜歡坐在你的車子裏!”


    “聽說杭州好玩,奶奶還想著讓你開著車子帶奶奶去杭州呢!”


    曹保平說道:


    “奶奶,我是想要帶你去杭州的,可是那車子是個油老虎,他是要吃油的,反正哪哪都要花錢,我要是沒有那個燒磚廠,就掙不到錢了,車子是肯定遲早都會賣掉的,奶奶你下回去杭州,就得坐公交車,坐火車再換驢車了!”


    老太太急道:


    “唉呦呦,那我可受不了,受不了!”


    老太太現在進進出出哪哪都是小汽車接送,不是兒子的小汽車,就是曹保平的小汽車!


    她都已經是縣長的親媽了,要用車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老太太對自己兒子說道:


    “虎子啊,你就幫幫保平吧,他怎麽說都是你的親侄子,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已經知道錯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把他那個什麽什麽燒磚的場子還給他。”


    曹縣長頭痛的很,他就知道他媽今天過來就是派這個用場!


    這個曹保平,大事不會做,這些婆婆媽媽的小手段倒是很會使。


    “媽,我不是不幫他,實在是他自己不爭氣,我是國家的幹部,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就是違反紀律,我是要挨處分的,到時候連縣長都沒得做!”


    “這40萬無息貸款的事兒,全縣的人都知道了,我要是把這些錢全給了保平,人家一看就是有問題,現在不比以前了,老百姓精的很,膽子也大,他們一個不高興寫一份匿名信交到上麵,上麵下來一查我就完蛋了!”


    老太太被兒子這幾句話也一下子嚇住了。


    兒子頭頂的這頂烏紗帽是她這輩子最驕傲的東西,誰家能生出一個縣長兒子?一個都沒有,就他兒子是縣長,要是這頂烏紗帽沒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老太太結結巴巴道:


    “虎子啊,你以前考試每次都考100分,你腦子好,你就不能想想辦法?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幫你侄子把這個燒磚頭的廠盤下來,對大家都有好處,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哪能眼睜睜看著這麽好的場子歸了別人,想想都睡不著。要是外人求你辦事兒,那推了就推了,可保平是自家人,那是咱們家老曹家關起門來自己家的事,你就想想辦法吧!”


    曹保平也煽風點火道:


    “是啊,是啊,大舅你就想想辦法吧,奶奶說的有道理。”


    轉過頭又對老太太說道:


    “奶奶你雖然沒有讀過書,但是你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等這事辦好了,我天天買雞蛋糕來孝敬您,每個禮拜都帶你去兜風,什麽杭州蘇州揚州,我帶你去玩個遍,祖國的大好河山都去玩兒,我買個照相機,在每個地方都給你拍照。別人家的老太太哪有這個福氣,幹這些事兒都是要用錢的。”


    老太太連連點頭道:


    “對對對對對,保平說的有道理!”


    曹縣長為難道:


    “媽,真不是我不幫,實在是沒有辦法,這個事情實在難辦。你要是想出去旅遊,我可以請個假帶你去。這個場子被別人盤去,雖然可惜,可有些事兒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老太太一聽這話急的直拍大腿!


    “唉喲呀,這可怎麽辦呀,下金蛋的母雞要歸別人了呀,作孽作孽呀,怎麽辦怎麽辦,可惜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曹保平臉色一變,帶著哭腔道:


    “奶奶,大舅這回是鐵了心的不幫我,那我可就完蛋了呀,我老婆孩子都要去喝西北風了,奶奶,我以後就不能再孝敬你了,我趕明兒就把車子一賣!我連自行車我都買不起!”


    “我們老曹家,好不容易在村子裏建立起的威望,馬上就要沒有了!村裏的人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他們知道我大舅有本事,所以我才能做這麽大的生意,現在我的生意沒得做了,他們肯定會猜想,是不是我大舅也不得勢了,奶奶,我們老曹家要敗落了呀!”


    老太太急火攻心,心髒撲通撲通直跳,把手上的拐杖一扔,兩隻手捂住心髒,臉色頓時煞白。


    驚的曹縣長立刻一把抱住老太太!


    “媽,你怎麽了嗎?你別嚇我了嗎?你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媽,要不要現在馬上去醫院,我叫車。”


    老太太揮揮手道:


    “不用不用,去什麽醫院呀,這都是讓自己親兒子給氣的!”


    曹縣長聽出了老太太話中有話,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道:


    “唉呀媽呀!這也是沒有辦法,要是能辦我早就給辦了,可是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我在縣裏雖說是一把手!有多少人就盼著我出點紕漏!好抓住我的小辮子,給我穿小鞋呢!”


    老太太依舊不依不饒,翻著白眼道:


    “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人,這件事或許有點難度,可是我相信你隻要願意想辦法,肯定是能辦到的,今天你要麽把你媽活活氣死,要麽你就幫保平出出主意,讓他把這隻下金蛋的母雞給守住。媽今天要是死在這兒,媽口眼不閉,媽死不瞑目!”


    曹縣長急的直跳腳!


    “哎呀媽啊!你快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了!您老是要長命百歲的!還有幾十年的清福要享!什麽口眼不閉!呸呸呸!”


    “好,那你到底能不能想出好主意來,讓這個燒磚廠繼續姓曹!”


    曹縣長實在沒有辦法,老娘是他的軟肋。


    他可以在工作上雷厲風行,可是在自家老娘麵前實在硬不起來!


    見老娘臉色越發蒼白急的,他連忙點頭!


    “媽,我想辦法想辦法,我一定想辦法,你趕緊回過氣來,可千萬不要再嚇我了,我經不住你老這樣嚇!”


    老太太又問:


    “這麽說是有辦法了,不是死路一條!”


    “有有有,一定有辦法!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辦法總比困難多,我一定想辦法!”


    老太太一聽這話,跟變戲法一樣,瞬間一口氣又回來了!


    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不過依舊捂著胸口,慢吞吞問道:


    “虎子,那你快說說,想到什麽好主意了?聽說你那40萬貸款馬上就要分下去了,別到時候肥水都流了外人田。”


    曹保平見大舅終於鬆口了,心裏也輕鬆不少,問道:


    “是啊,大舅你腦瓜子好使,你想出來的主意,一定是好主意。你趕緊開動腦筋想辦法!”


    曹縣長瞪了曹保平一眼,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曹保平趕緊給他大舅點了一支煙。


    曹縣長猛抽了三口,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抬起頭說道:


    “你這樣,你就申請5萬塊!”


    “啊!大舅,5萬塊哪夠用啊?至少要40萬才能盤下!!”


    “閉嘴!!!聽我把話說完!”


    “哦哦哦,是是是,大舅,你說你說。”


    曹保平乖乖的坐在沙發上,聽曹縣長發表高論!


    曹縣長接著說道:


    “你再去找七八個朋友,讓他們以其他個體戶的名義,每人申請二萬到三萬,記住,一定要靠譜的朋友,別到時候申請下來歸自己用,到時候我你那七八個朋友都算在申請成功的行列裏,這樣一來,你手上至少就有小二三十萬的費用了!”


    曹保平激動的一拍大腿,兩條眉毛往上一飛!


    “唉呀,大舅,還得是你呀,你這主意真是太好了,你怎麽想得到這麽好的主意,對啊,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我一個人申請40萬確實太紮眼了,隻要有七八個人一起申請,每人申請幾萬塊錢,拚在一起,那不就多了嘛!!”


    “好好好,這真的是個好主意好主意好主意。不過大舅,三十萬那也不夠啊,索性我再找五六個朋友,把那40萬全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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