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指引的方法已經在他的腦海中了,隻要找尋到需要的未來,就可以借用那位的力量。


    仿佛突破了一層迷障,原本除了漆黑空無一物的空間裏漸漸劃過一道道流星般的星辰光點,它們或大或小,或上下漂浮,或左右搖擺,還有些如流星一閃而逝。


    與上次被動預知全都是未來的命運節點不同,這次應當是屬於主動預知的範疇,現在、過去、未來的命運節點都囊括在內。


    上次進入這裏,那操縱四肢的不知名力量目的明確,找到目標不是問題,可這次,格裏芬是清醒的,也就是說,他需要在這無數的命運節點裏找到所需要的那個。


    那位留給他的信息裏,並沒有如何找到需要未來的方法,也許是一種磨煉吧。


    男孩堅定的往前走。


    格裏芬伸出手,觸及一個珍珠大小的命運節點。一道聲音在他耳邊炸響:“陛下,我等已無路可退。”


    嗯......不認識的聲音,陛下?格裏芬算得上認識的隻有凡拿帝國的皇帝。但,這也與他想要的無關。


    下一個。


    格裏芬看了看周邊或動或靜、或大或小的星辰光點,又選擇了一個拳頭大小的。


    這次是一道畫麵:遍布鋼鐵管道的龐然大物似的建築,直入雲霄的黑色鐵管煙筒,灰蒙蒙的天空,無盡的煙霧,密密麻麻的螞蟻大小的人排隊進入建築裏,腳步蹣跚。


    咦?這是哪裏?


    男孩疑惑片刻,揉了揉軟乎乎的棕發,繼續選擇下一個。


    燃燒著晶翠琉璃般的透明火焰;一段不知所雲的異族話語;睡在一朵紫色嬌美重瓣睡蓮上的小人;一座高聳入雲的夜色高塔;穿著各異遮掩麵容的人們穿梭在奇異集市中......


    各種各樣,但又毫無作用的命運節點,化作畫麵或是話語,亦或一段文字,或靜態或動態,或長或短,現在、過去未來的命運一一呈現在格裏芬麵前,而這些寶貴的命運節點被完全不知其珍稀之處的男孩煩躁的揮揮手散去。


    阿斯忒位麵的預知法師們預知未來大都平神靜心,慎重又慎重的進行預知,預知到的未來還不一定準確,需要進行大量的運算測定概率之後才能說自己獲得了未來的啟示。而格裏芬,作為預言法師的小白,還未踏上法師之路的普通人,就擁有了天然擇定最大概率未來進行觀測的天賦,命運指引這個命運係的大殺器不談,能在進行命運指引之前自由的對現在、過去、未來進行觀測,卻還棄之如塵土。要是讓那群命運瘋子們知道,估計嫉妒的恨不得手撕了格裏芬。


    不能這麽下去!望著麵前無窮無盡還在不停湧現的星辰光點,格裏芬心想。這裏的光點實在是太多了,要是一個接一個的找下去,那得什麽時候。就算外麵時間停滯,他也想盡快出去解決問題。


    於是,格裏芬開始觀察。


    這些星辰光點肯定是有規律的。格裏芬一邊選定想要靠近他的一個光點,一邊想。他有看到之前的星辰光點裏他自己還在小時候,大約三四歲的樣子,也看過就在幾月前的他。那麽,這就說明,肯定是有辦法隻看到與他相關的,去除那些無關的。


    這道星辰光點的畫麵在格裏芬思考中分出的一道注意中展開。


    咦?


    男孩純白眼眸中驚喜一閃而過。


    這是......畫麵裏,走在岸敦鎮大街上的馬車,慢慢的穿過繁鬧的大街,一隊騎士手持長槍神情肅穆的列隊走過。正是——今天上午格裏芬與華特鎮長路過岸敦鎮內的畫麵。


    近了!近了!格裏芬激動了一瞬,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時間接近也沒用,如果不找到星辰光點的規律,他也不知道下一個還會不會與他相關。


    讓他想想......這個光點也好、之前有他的星辰光點也罷,其共同點是什麽?


    男孩思索著,靜立在原地不動。而當他不動時,一些特殊的反應就凸顯了出來。


    一些星辰光點還是自由自在的遊蕩著,有些懶懶的不動彈。一個巨大到格裏芬完全看不清邊界的星辰光點慢吞吞的移了過來,以烏龜爬的速度從格裏芬的旁邊移來,又慢慢的穿過格裏芬,繼續向前移動。


    那一瞬間,格裏芬整個人就像融進了光中一樣,變成了人形的光點。白色長袍銀光熠熠,棕色卷發連一根發絲都散發著點點微光,純白眼眸更是神秘無比。


    但格裏芬除了又預知到一副奇奇怪怪的畫麵,其他什麽感覺都沒有。這些光點有亮度,但它們的亮度被收束在它們自身,並不像燈火那樣散開。所以,哪怕在光點穿過格裏芬的身體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沒有目視到強光的刺痛。


    這慢吞吞的巨大光點不提。格裏芬注意到,還有一些光點朝著他飛來卻在接近他的時候,隻在附近停留下來,也不靠近也不飛走。


    格裏芬試探性的邁出一步,那些朝著格裏芬的光點也跟著移動一格。再走一步,又移動了一步。


    格裏芬有了些想法,伸出帶著肉感的手指觸碰了那些跟著他移動的光點,果不其然,裏麵的內容都是以他為中心視角的。


    那,也就是說......


    格裏芬繼續走動,這次他走一段路便停一段路,同時挨個觸碰星辰光點。


    這些全都是格裏芬的命運節點!但是......


    男孩臉色陰沉。


    完全、全部都沒有在今夜之後的未來!!


    仿佛就在今夜之後,格裏芬這個人的命運已經斷裂了,再也沒有未來了!


    必須要改變它!男孩下定決心。


    格裏芬雙手籠住一個星辰光點,那是一個不算太小的光點。格裏芬並不清楚星辰光點的大小意味著什麽,他之前也觸摸過大到比及一座城市的光點,其內容也不過就是一段普通的畫麵。不過,現在這也不重要。


    格裏芬手上的這個光點,其畫麵正是他被卡爾劃破喉嚨後,距離他進入這個黑暗空間的時間前後估計還不到一分鍾。


    格裏芬目光沉沉的盯著這個光點,輕聲道:“就是你了。”就從這個未來開始,進行改變!


    格裏芬閉了閉眼睛,隨後一雙純白眼眸堅定睜開,蒙蒙白光在他的雙眸裏閃爍。


    命運指引,開始吧——


    眼前視線猛然一沉,而後除了手上的這個星辰光點之外,其它的所有光點都盡數消失。


    空間還是黑暗一片,應當是全無聲音的,可格裏芬不知從何處聽到了輕微的波濤水浪聲。


    男孩藏在棕色小卷發下的耳朵抖了抖。


    波濤水浪聲愈來愈小,漸漸消失無聲。如果不是格裏芬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或許會以為這個聲音是錯覺。


    格裏芬疑惑的四處看看,還是一片黑暗,隻有手心的星辰光點帶來一點亮度。


    不是錯覺,可這水浪聲是從何而來?


    格裏芬內心留下一個疑問,但是自從預知到死亡畫麵的那天起,疑問是越來越多的,這些疑問隻能深藏在心底,等待不知何時的解答。


    格裏芬目光轉向手心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光點,合攏的手指慢慢鬆開,而伴隨籠住光點的雙手退去,這個星辰光點也慢慢的升高、變大。原本不算大的光點隨著距離的升高而越來越大,先是懷抱那麽大,然後是屋子大小、街道大小、鎮子大小、城市大小......最後,幾乎如同照耀阿斯忒位麵的太陽那般,高高掛在天空,亙古不變。除了沒有太陽的光芒與溫度。


    在星辰光點變成太陽光點之後,又有無數的暗色光點從四處飄起。它們不像外麵的星辰光點一樣,有著柔和不刺眼但明亮的光,它們的光是暗沉的、黑暗的、陰影般的光,在太陽光點的對比下,就如螞蟻的影子一般。


    然而格裏芬知道,這是被太陽光點剔除的命運節點。它們是被舍棄的命運節點,即使它們的數量浩瀚無垠如海洋,也隻是這段命運的影子,如無意外,完全不可能取代太陽光點成為新的外麵的星辰光點。


    但是,格裏芬要做的,就是在這些無數暗沉光點裏找到所需要的未來,替換掉他的死亡命運!


    男孩走上前,進入了暗沉光點的海洋。這些光點,不僅亮度冷淡,就連態度也冷淡的很。完全不像之前的星辰光點,隻要與格裏芬有關的就會湊上前來,這裏幾乎都是與格裏芬相關的,卻都隻沉默的待在原地。


    第一個光點是格裏芬被殺死後雖然形成亡靈了但很快魂體不穩散去;第二個是格裏芬掙紮了一下得到了更殘虐的對待;第三個是塞西姆突然找來,驚愕發現自家小叔在虐殺自己剛認識的朋友,撲上來被打暈的畫麵;第四個是格裏芬化成亡靈後,與人爭鬥沙塵飛揚;第五個是......


    破破碎碎的畫麵或音像,有的是近時的,有的卻是很久之後的。基本上都沒有承載什麽有用的信息,不談與逃離死亡命運相關的,就連一些不久後的未來也得不到什麽情報。況且,這些被舍棄的命運節點千奇百怪,大多與現實不兼容。


    格裏芬耐心的找著。到了這一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細心尋找。


    尋找的速度並不慢,但還是在很久之後格裏芬才找到了一個稍微有點用的——在這個命運節點裏,就在卡爾啟動儀式的那一刻,隱藏在卡爾身邊的冰姬出現了。容顏絕美的白發女子眼中的瘋狂化作扭曲的冰棱向著自己主人刺去!漫天冰霜降下,躺在儀式中心血肉模糊的男孩被極度冰寒直接冰凍死亡,而儀式的主持人,卡爾法師,後退一步,躲過冰棱,迅速的反應過來發動法術,與此同時,陰沉下臉的灰發法師氣急敗壞的說了聲:“該死!是反噬!怎麽這個時候!!?”


    動態的畫麵消散。格裏芬眼睛一亮。


    反噬?這個不錯,可以利用!


    如果冰姬反噬,就能夠牽製卡爾吧。不過,光是反噬也許不足以抵擋,必須找個萬全之策,或許......應當找個比卡爾還要強大的人來?


    至於這個人是誰?他想到了一個暗沉光點裏的極其厭惡卡爾這等亡靈法師做派的一位頂尖的靈魂法師——蒙特斯·特米戈華。由於展現的信息不多,更多的無法得知,隻知道這位靈魂法師是九級巔峰的高級法師。


    在這個動態的、內容還算豐富的光點裏,這位靈魂法師閣下偶然間在一個半位麵遇到了帶著亡靈化格裏芬的卡爾,那時卡爾大約是中級法師了,為了追尋一個天生奇物而來,同為競爭者的蒙特斯閣下高居半空,似乎察覺了什麽,厭惡的瞥了一眼驚慌的卡爾,一道魂體撕裂術輕而易舉的把卡爾的靈魂撕成了碎片,留下懵懵懂懂的格裏芬和冰姬。


    周圍圍著的各位法師一聲不吭,隻忌憚的看了一眼蒙特斯。對於無故惹怒蒙特斯的卡爾......這群大多是高級的法師,連眼神都沒給過一個,頂多一兩個法師對兩個被留下的亡靈好奇的看了看。


    這位深藍微卷長發的中年英俊法師看了眼兩個失去主人而即將陷入亡靈固有瘋狂的亡靈,皺著眉頭,歎息了一聲:“天賦靈魂啊......真是可惜......”他深深看了眼格裏芬,“是個學習靈魂術法的好苗子,可惜被一個半瓶子裝水的亡靈法師禍害了,要是在生前遇到,我說不定能收到第一個學徒......”


    然後,蒙特斯又施展了一個法術,點點金光竟說不出的聖潔,在這道金光之下,格裏芬和冰姬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茫然、感激的色彩湧了上來。兩人朝著蒙特斯鞠躬致謝,在金光裏化作兩道透明的魂源,被冥冥中的力量牽引離開了阿斯忒世界。


    畫麵的最後,這位英俊又威嚴的法師幽深的目光再次轉了回來,等待著不知何時孕育的天生奇物,嘴角卻微微勾了一下。


    看到這邊,格裏芬內心的好感噸噸上漲。再加上其它光點裏提到的這位蒙特斯閣下。作為一位頂尖的靈魂法師兼煉金術士,雖說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也談不上什麽惡人,是個標準的法師。但光憑他厭惡卡爾這類褻瀆了靈魂法師榮耀的極端亡靈法師,再加上在捏死卡爾後並沒有覬覦天賦靈魂而是放他們進入輪回......這些就足夠了。


    格裏芬按照冰姬反噬和蒙特斯到來這個方向去找。找自然是不容易的,不過,這裏的命運節點涵蓋無窮變量,隻有想不到的,沒有不存在的。最終,格裏芬捧住了一個包含了兩個因素的暗沉光點。


    格裏芬抬頭看了眼看似不可撼動的太陽光點,低頭注視著掌心半死不活的暗沉光點。在長時間的沉重壓力下,男孩此刻總算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等著吧,未來即將改變!”


    說罷,格裏芬高高舉起暗沉光點,注視著它的純白眼眸裏的微微白光閃耀下,這個光點暗沉的顏色慢慢被白色覆蓋,沉悶的光變成了柔和的亮光,甚至那份光如同燈火一般給格裏芬帶來了光與熱。


    格裏芬鬆開手。此刻已經純白的光點懸停在半空,在格裏芬的目光下,上升、變大,一如之前的星辰光點那樣,愈來愈高。原本它與太陽光點是太陽與螢火那般,可後來、它甚至超越了太陽光點!


    光與熱,作為太陽的基礎,也由光點賦予了這個無邊際的空間,而原本的太陽光點,直接被占據了天空的真正太陽如脆弱的玻璃般碾碎了。


    與此同時,底下、格裏芬身邊的、所有的暗沉光點,在真正太陽升起的那一刻,盡數煙消雲散——


    溫暖的光照在手上,帶來暖融融的溫度,格裏芬握了握手,想要抓住這點光,嘴邊的笑容擴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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