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問道:縫一下?


    胖子虛弱地喘著粗氣,似乎已經坐不穩了。沒有回我話,隻是雙手朝我一伸,兩手手掌內側各有一條刀口,鮮血淋漓。


    我不敢直視,目光躲躲閃閃,不知道該怎麽辦。


    胖子繼續說道:我手上使不上勁了,麻煩你幫我縫下傷口。


    我急急地說道:可是我不會啊!


    胖子突然睜大眯眯眼,眼睛瞪如銅鈴,厲聲喝道:隨便把肉皮縫起來就行,又不是讓你繡花!


    胖子眼睛原來有這麽大嗎?我嚇得全身一顫,手足無措。


    他用肥胖的手從藥箱裏拿出一根縫衣針,在酒精裏簡單涮了一下。又拿出一根細線,在酒精裏悶濕,穿了幾次,終於把線穿過縫衣針,最後遞給我。說道:就這樣,然後縫。


    我緊張地手直發抖,拿起針就學著老媽用針線縫衣服的樣子,一針一針,直接把刀口兩邊的肉皮縫了起來。有幾次把因為勁用大了,把麵上的肉皮拉裂了,把我嚇得緊張地看向胖子。隻見他閉著雙眼,一聲沒吭。


    縫完了大腿,縫雙手,我每下去一針,胖子的手就抖半天。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用針線,我也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用針線了,這真他媽太折磨人了。


    從頭到尾,胖子沒有哼哼一聲,我中途卻因為失誤,緊張的“啊啊”叫了幾聲。


    一切弄完了以後,胖子看著歪歪扭扭的針線腳,苦笑著說道:這是我這輩子,最遭罪的一次!


    稍事休息,胖子翻出一把門鎖,對我說道:我太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你出去把門鎖上,明天早上再過來開門,其他的等明天再說!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答應了下來,接過鑰匙,出門鎖上門,然後木然地回了家。


    回到家,老媽還在等我。


    一進門,老媽就問道:你手上弄的什麽?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我低頭一看,胖子的血沾的一手都是。我連忙背起雙手,不耐煩回答道:我打什麽架啊,我先去洗個澡!


    進了廁所,脫掉衣服,打開花灑,當冷水從頭一淋而下時,我仿佛清醒了一點。看著手上的血漬,想起下午的嘲笑,想起胖子天井裏的兩條人命,我使勁地搓洗著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仿佛既要洗掉血跡,也要洗掉恥辱。


    但是我知道,我洗掉的僅僅是身上的汙垢,洗不掉心裏的陰影。


    我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煙疤,已經幹癟,還沒有愈合,疼痛感已經大大減輕。心想道:是不是因為煙燙的疼痛感不夠,所以我轉移不了注意力?


    我一拳重重擊打在廁所牆上,扭頭看向了鏡子前老爸擺放的刮胡刀。拆下刮胡刀,取出裏麵的刀片,我看著煙疤的痕跡,牙一咬,輕輕的從煙疤旁邊劃了下去。


    用刀的疼痛感並沒有用煙頭燙皮膚時的痛感大,但是僅僅等候了一秒,一層細密的血絲順著刀口冒了出來。冷水從頭上淋下,衝走了血絲,又冒出來一股,瞬間冰涼的疼痛感讓我感覺到一種平靜。


    老媽突然在門外叫到:肆兒,抓緊時間洗了睡覺!聽見沒有!


    老媽的叫聲,一下驚醒了沉醉中的我。我趕緊關掉水龍頭,回道:知道了!匆匆擦拭了一下,看了下手腕上的刀口,不深,就懶得打理,帶著疲勞與困倦,回屋睡覺。


    半夢半醒之間,我似乎聽見“吱呀”一聲門響,一個白影飄了進來,帶來一股涼風,拂過我的臉龐。


    白影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我。


    是它,我知道一定是它。


    我喊道:三姐。但是嘴卻張不開,喉嚨發不出聲音。


    我很著急,我怎麽又動不了了?我使盡力氣喊它:三姐!三姐!但是始終隻能聽見自己使勁後,從鼻子裏發出的“嗯嗯”聲。


    “唉”,我聽見它發出一聲歎息,俯下身子,握著我的手,癡癡地看著我。


    我能感覺到它拉著我的手,似乎唱著什麽歌,聽不清唱的什麽,但是旋律很好聽。我不再掙紮,我感覺整個身體變得輕靈,仿佛人已經漂浮到了半空中,靜靜地享受著這靜謐的一刻。


    唱完了歌,它又笑了,拿起我的手,輕輕朝我手上吹了一口氣,然後趴在我耳邊,說了一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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