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索瑪就帶著阿奴和劉仲雲丹等人浩浩蕩蕩的出門了,門外的侍衛想攔,被索瑪一鞭打翻在地。阿奴喜笑顏開,這個姐姐現在對劉暢心灰意冷,女王秉性暴露無遺,不知道劉暢會不會後悔重做馮婦。


    劉仲奇怪劉暢怎麽不攔著,阿奴低聲道:“你那位九皇叔現在被捆得像隻待宰的豬, 自身都難保,哪有空理我們。”


    劉仲大驚:“你又幹了什麽?”


    “我哪有做什麽。”阿奴橫了他一眼,“我有那麽壞心眼麽?不過是你那九皇叔有求於索瑪姐姐,他可是自願的。”看來劉暢這次遇到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嚴重,這麽過分的要求都肯答應。不過這樣一來,劉暢就沒法攔他們了,這才是阿奴慫恿索瑪的真正目的。現在他們又自由了。


    索瑪將他們帶到烏蠻人在雅州附近的一個寨子。秋冬的高山草甸上,竟是白茫茫一片,走進一看原來是一種齊腰高的長草,白色裏麵還夾雜著少許黃色和褐色,遠遠看去像是雪原一般。


    一來到原野上,所有人神清氣爽,連索瑪都神采飛揚,她見眾人好奇,笑道:“那是火草,新鮮的火草采回來後,趁潮濕將背麵的絨棉撕下來,在家裏的火塘上慢慢烤幹,就成了火絨了。我們出門,包包裏都會帶上火鐮,火石和這種火絨。”


    原來這就是火絨的原料。這時候沒有火柴,常用的一套點火用具是火鐮、火石、火絨。火鐮又名火刀,主要部分是一塊長約5到8厘米、口略帶弧度而且光滑的鐵條,形似鐮刀,因此得名。火鐮的鐵條一側通常固定一個用皮革等材料製成的荷包,荷包內平時存放火石和火絨。火鐮的荷包上麵一般有一個金屬環,以方便隨身佩帶。火石也就是石英石等含磷矽的石條和石塊,將鐮刃對準火石猛擊。這種擊石的過程一般要重複幾次,直到撞擊的火星將火絨點燃為止,冒煙的火絨用嘴吹氣可直接點火。


    “這種東西你們有賣麽?”阿奴問道,她的包包裏還有上次買的火絨,不過很便宜。


    沈青娘笑起來:“真真是在商言商,火絨也可以用艾蒿和棉花做,賺不了幾個錢的。再說這些點小東西,運出去的費用都賺不回來。”


    阿奴臉紅:“不過好奇問問罷了。”


    劉仲也笑:“中原大戶人家都是用‘引火奴’。”


    “那是什麽?”


    “就是一根杉木條上麵沾上硫磺,遇火就著,很方便,也叫‘促燈’和‘發燭’。”


    那不就是火柴的雛形?阿奴反問:“可是那也要有火源不是?哪裏方便了,你也說隻有大戶人家能用。”


    “嗯,那倒是。”劉仲一想,“這個火絨不是也要有火源?”


    “所以啊,火柴和打火機最好了,就是那種可以一打就燃的東西。火鐮很麻煩,上次打火不小心把手指都敲了,有時候天氣不好,打半天點不著。”


    隻是製作火柴要用紅磷,她不知道怎麽得到紅磷,打火機怎麽做?哪天有空試試看。


    當天他們住在了烏蠻人在山腰的寨子裏,這裏房屋稀少簡陋,一行人嘻嘻哈哈擠在主人硬挪出來的一間稍稍像樣的大木屋裏,連阿合都興奮的不睡覺,折騰到了半夜。拉隆等吐蕃人幹脆就在外麵紮帳篷。


    大夥昨天趕了一天的路都累了,有的人鼾聲連天,吵得阿奴睡不著,披衣起來。天還蒙蒙亮,霧氣滿山,到處白茫茫一片。


    身後一個細眉細眼的烏蠻女奴跟了出來,阿奴朝她一笑:“可以出去走走嗎?”


    索瑪的女奴都會說漢話,恭敬回應道:“阿奴小姐,可以的,不過要小心些。”隨後往高處走去,她說道:“我叫拉摩,我帶你去吧。走到山頂,就沒有霧了,往下看就是白茫茫一片雲海,景致很好,主子很喜歡在山頂看日出。”


    那名女奴之前並不認識阿奴,以為是個漢家貴族小姐,沒想到她走的飛快,話沒說完阿奴就轉過山道,不由得呆了一下,連忙又跟上去。她一路嘀嘀咕咕:


    “阿奴小姐,你走的真快。”


    “阿奴小姐,那些王妃歌姬們一個個嬌滴滴的,走兩步路都要人扶,你看著跟她們差不多,怎麽走得跟飛一樣,我都趕不上你了。”


    “阿奴小姐,你長得真好看,就是那個郡王府裏最漂亮的歌姬露青也比不上。”


    “阿奴小姐,你慢點,哎喲,小心,這裏有根大樹枝。”


    。。。。。。


    “阿奴小姐,你去哪了?天啊,不會是掉下去了?天啊!”


    “別叫喚了!我在山頂了,你快點。”濃霧裏遠遠地傳來的阿奴的聲音,她被拉摩一口一個阿奴小姐叫的渾身起雞皮疙瘩,本想甩掉她,沒想到她喊得鳥雀驚飛。


    等拉摩從濃霧中鑽出來,阿奴劈頭說道:“叫我阿奴就好,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小姐,還有我不是漢人。”


    拉摩吃了一驚,麵前的漢裝少女不說話時看著嬌怯怯的,現在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就像山林中偶爾遇見的豹子,冰冷而野性十足,那不是她見過的綿羊一樣的漢人會有的眼神。


    她嘟噥道:“那你是哪兒的人?”說完才發覺很失禮。


    索瑪的規矩很嚴,也不知道這個拉摩是怎麽教出來的,這般囉嗦,阿奴皺著眉頭回答不出,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拉摩正奇怪,見她寒著臉,總算沒有再問下去。


    阿奴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山風烈烈,她的頭發隻用了一根發帶係著,在風中亂舞。紅日初生,腳下翻騰如潮水的白色雲海被鍍上了一層金光,遠處的各個山頭好像是雲海裏漂浮的島嶼,時隱時現。阿奴忽然想起,她爬了那麽多山,卻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看看,難怪阿波一直說她太浮躁了。


    那麽阿岩呢?他在穀布神山上得到了內心渴望的東西了嗎?納達岩那樣的人不會知道什麽是浮躁,就像自己不知道什麽是耐性一樣,還有一年半,阿奴歎口氣,掰著指頭數日子,遲早會熬成白發魔女。


    身後腳步聲傳來,雲丹小心地坐在她身邊,阿奴瞟了他一眼,神情惘然。見她泫然欲泣,雲丹氣悶,自從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的心情徹底被阿奴牽著走,她高興自己也高興,她難過自己也不好受。現在這死丫頭又在想什麽,這麽大的風也不多穿些。


    雲丹摸了摸她的手冰涼,索性將袍子敞開,把她裹著抱起來一起坐在石頭上,阿奴窩在他胸前懶洋洋的隨他擺弄,良久,方低聲問道:“雲丹,你知道的對不對?”


    雲丹跟她一起爭吵多年,兩人性子其實很想像,一樣的小氣多疑暴躁,心思詭詐從不肯吃虧,說實在的,隻怕納達岩都未必有他了解阿奴。阿奴莫名其妙橫空一句,他就明白是問納達岩修行的原因,他雖然知道一些,卻不能由他現在告訴阿奴,即使一路上見到阿奴鬱鬱寡歡,無數次他都想衝口而出,但是阿波和羅桑的的嚴厲告誡阻止了他。


    雲丹不甘心,隻能咬牙回應道:“我不能說。”


    阿奴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胸口劃圈圈,雲丹被劃的心浮氣躁,卻不敢越雷池一步,惱的差點想將阿奴扔下山去,自己也跟著跳下去好啦,大家幹淨。吐蕃人天性坦直,雲丹就算心眼多些,與男女之情上一樣渴慕得到直接回應,為什麽別人個個成雙,自己卻要天天望梅止渴。


    阿奴今天出其意料的溫順,雲丹疑惑,壯大膽子撫摸著她的臉,觸感柔膩潤滑如剛剛剝殼的雞蛋,見她長長的睫毛半掩著,雙眼迷蒙,珍珠似的糯米牙輕輕咬著粉嫩的嘴唇,無助又可愛,他的喉頭哽了一下,呼吸急促了起來,阿奴的手指正好劃在他的胸口,他忍無可忍,湊近那蠱惑了他很久的粉唇,輕輕地啄了一下又一下,猶不滿足,他渾身的細胞都鼓噪叫囂起來,讓他的吮吸越來越重,手中的少女嚶嚀一聲微微顫抖,他似乎得到了鼓勵,狠狠的將溢出的嬌吟全部封住,直到他嚐到了一絲微鹹,心頭一震,欲火頓時被一瓢冷水澆的冰涼,阿奴已經滿臉是淚。


    雲丹啞聲問道:“你要我怎麽辦?”


    阿奴抽泣起來:“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


    雲丹沮喪又失望,他手中剛剛親吻過的小姑娘心心念念都是別的男人,那個男人還比她大了二十歲,他狠狠心道:“我不能說。”


    不是說男人意亂情迷的時候都很好說話麽?眼見無望,阿奴放聲大哭,涕淚橫流,雲丹心中惱恨又無可奈何,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最後隻好重重的堵住她的唇,阿奴一掙,側開臉,心中羞惱,當下決定也不讓雲丹好過,她惡狠狠地嫌棄道:“你沒有涮牙。”


    雲丹難堪又憤怒:“你也沒有。”意亂情迷中的男人好不好說話這個因人而異尚無定論,但是意亂情迷中被打斷,每個男人肯定都會很惱怒這個是不用懷疑的。


    “你的胡子太多,髒死了。”


    “你滿臉都是鼻涕。”


    阿奴連忙抹了抹臉,然後全部揩在雲丹的袍子上,口中猶在惡毒地攻擊:“你黑的像塊碳團。”


    雲丹快被氣死,捏了捏手中纖細的少女,怒道:“你全身都沒有三兩肉。”


    “你粗魯的像個野人。”


    雲丹嗤笑:“剛好是一對。”


    阿奴被他占了便宜,氣得打顫,憋出一句:“你跳舞像個大猩猩。”


    雲丹舞跳的不好,所以從來不下場,眼珠一轉,想起阿奴似乎從來不唱歌,試探道:“你唱歌像鬼叫。”


    他感覺到懷裏的阿奴僵了一下,知道自己說中了,得意洋洋還想趁勝追擊,身後傳來一聲吟哦:“ 烏桕平生老染工,


    錯將鐵皂作猩紅。


    小楓一夜偷天酒,


    卻倩孤鬆掩醉容。


    沈嘉木!兩人驚得不敢吱聲,阿奴正坐在雲丹腿上,一時下不來,急得指手畫腳,示意他躲到後麵,雲丹故意不動,阿奴急得眼淚成串往下掉,他歎口氣,抱起阿奴躲到石塊後頭的一個夾縫裏,這裏僅可容身一人,阿奴隻好繼續由他抱著,雲丹大樂。


    沈嘉木又說道:“阿仲,沒想到這裏的紅葉會如此美麗,昨天怎麽沒有注意到?”聲音已經很近了,阿奴心道僥幸。


    劉仲恭維道:“舅舅出口成章,不用七步就能成詩 ,真了不起。”他與沈嘉木舅甥多年,很知道要怎樣拍馬屁才能讓這位夫子大人身心愉悅。


    果然沈嘉木朗聲笑道:“哪有那麽厲害。”口氣卻自得意滿。


    劉仲害怕沈夫子要他也來一首,連忙話鋒一轉:“不過這裏不止有楓葉啊。”


    雲丹和阿奴才發現紅日高照,雲海早已消散無蹤,露出滿山紅葉,紅黃相間參差有致,似一幅濃墨重彩的寫意山水。


    沈嘉木讚同道:“嗯,有理。”


    聲音就在旁邊,阿奴嚇得拚命往裏擠,懷中的少女柔若無骨緊緊偎依,手中纖腰盈盈一握,兩人氣息咻咻相聞,心跳如鼓,一股暗香縈繞,雲丹心中一動,剛想低下頭來聞一下,下巴就被阿奴用一根手指撐住,雲丹的大頭很重,她覺得吃力,就挪了挪舉起手掌固定在頭頂上,雲丹的下巴離她的頭頂剛好一根手指的位置,她低聲威脅道:“再敢親我就卸掉你的下巴。”


    雲丹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旖念全消。


    劉仲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他們旁邊,可以看見他的一隻腳在晃來晃去,這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難怪連劉暢都嫌棄,阿奴腹誹。


    沈嘉木果然很快又得了一首:


    梧葉新黃柿葉紅,


    更兼烏臼與丹楓。


    隻言山色秋蕭索,


    繡出雅州三四峰。


    劉仲一旋身發現了他們兩個,見他們抱在一起,眼珠子快掉下來。阿奴急得直打手勢,劉仲狐疑地看著他們。


    沈嘉木等不到回應,不耐煩的走過來:“阿仲,這首如何?”


    阿奴急得冒汗,身後的雲丹老神在在,十分渴望沈夫子走過來,劉仲早忘記夫子大人念的是什麽,口裏卻大讚:“很好很好,這下子剛好對景。”


    沈嘉木站在剛才兩人坐過的大石頭上極目遠眺:“看看,那邊飛瀑流泉,景致絕妙,我又得了一首。”


    他詩性大發,後麵三個少年滿頭是汗,好容易沈夫子心滿意足,方與劉仲姍姍而去。阿奴放鬆下來,被阿奴在身上亂蹭,早已忍不住的雲丹一把抱緊她,惡狠狠地親下去,手順勢伸進了她的衣襟,阿奴大驚失色,拚命掙紮,她人小力弱,哪掙得過雲丹,不一會兒,已經氣喘籲籲,衣衫半露。


    “你做什麽?!”去而複返的劉仲憤怒的吼道。


    雲丹一怔,阿奴趁勢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攏上衣襟低頭而去。後麵忽然傳來拉摩的叫聲:“阿奴小姐,阿奴小姐,等等我。”


    阿奴大驚失色,剛才怎麽把她忘記了。


    拉摩見阿奴惡狠狠地瞪著她,嚇得心驚肉跳,她大叫:“我不是故意的,以前主子和郡王爺也常常在外麵就這樣那樣,我們隻要躲在一旁就好。。。。。。”


    阿奴羞憤欲死,她肯定全看見了,自己和雲丹說的是吐蕃語,她聽不懂,怎麽看都是兩人偷情,現在有嘴也說不清楚。


    雲丹對著劉仲一挑眉,劉仲大奇,他還以為雲丹強迫阿奴,可是聽這個烏蠻女奴的話又不像,難道兩人在這裏幽會?那阿奴掙紮什麽?他心中五味雜成。


    阿奴正考慮要不要滅口,雲丹走過來對拉摩說道:“還不快走。“


    拉摩提起裙子飛快的跑了,阿奴怒瞪雲丹一眼甩手就走。劉仲連忙追上去,阿奴忽的回身將劉仲逼到樹幹旁,順手折下一根樹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快說。”


    今天犧牲大發了,拉摩一跑,自己的名聲是完蛋了,既然這樣,怎麽也要討到一個答案。


    劉仲看看雲丹又看看阿奴,明白她問的是什麽,低聲道:“我不知道,雲丹和阿波師父知道,要不你問問他。”見阿奴臉上憤怒的緋色退去,淚盈於睫,不由得有些心疼,又見她嘴唇紅腫,他連忙別開眼,心中有些怨怒:“我是真不知道,隻知道納達岩身體出了點問題,向巴他們正想法子給他治療。”


    雲丹喝道:“不要說了。”


    阿奴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大哭起來:“很嚴重嗎?上次都好好的。”


    雲丹沒好氣:“死不了,你哭什麽。”


    “那怎麽回事,他都不肯回來見我,為什麽不告訴我,我一個人很難過。。。。。。”阿奴哭得靠著樹幹搖搖欲墜。


    雲丹上前一步撈起她,怒罵劉仲:“你亂說什麽,不知道就不要胡說。”轉而安慰阿奴:“不是大問題,隻是上次在金沙江受傷一直不好,本來是拉巴頓丹格西給他治療,後來格西去世了,向巴啦給他推薦了噶瑪寺裏的一個格西,那個格西的治療方式是修煉,怕告訴你你會擔心,所以大家都不說,你別怕。”見阿奴哭個不停,雲丹發誓:“他真的不會死,若是他死了,罰我死後不能喂神鷹。”這是很重的毒誓了,阿奴相信了,隻是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可是我停不下來。”說完又哭,劉仲見阿奴哭得要昏死過去,後悔自己嘴不嚴,兩人一點辦法沒有,隻有任由阿奴趴在雲丹肩頭漸漸的哭啞了嗓子,最後沒有了聲音,雲丹用眼神示意劉仲看一下,睡了還是暈了?劉仲搖頭,摸了摸鼻息,可能是哭累了,雲丹隻好又背著她下山。


    注解


    !兩首紅葉詩都是宋代楊萬裏的,無恥盜用一下,俺不會寫詩,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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