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密爾失蹤了。


    阿奴等人遍尋州橋上下,小牛犢一樣大的獒犬像空氣一樣蒸發掉了。


    剛才阿奴因為吃東西,取下了麵紗,此時一急,忘記了戴上。見一個貌美如花的回鶻少女惶急的四處詢問,食客們紛紛矚目,更有些無賴閑漢直直地跟在後麵覷看。雲丹連忙將麵紗給阿奴係上,示意拉隆阿寶等人再找找。


    劉仲失魂落魄,此時卻沒有人注意。


    尼爾斯憤怒地咆哮起來,食客們嚇得丟盔棄甲,整條州橋上頓時空蕩蕩的,隻剩下小貓三兩隻,有些人連錢也沒付。攤主們叫聲“苦也”紛紛求他們到別處去。阿奴一路跟攤主們道歉,阿羅打了個呼哨,尼爾斯迅速的衝了出去,阿奴也想跟上,剛才那個賣冷飲的攤主低聲喚住她:“姑娘,隻怕是有人盯上你的狗了。”


    阿奴奇怪問道:“為什麽?我的狗年紀很大了,不像小狗一樣可以抱回去養。”


    攤主迅速看了看四周,方說道:“你最好去野味店看看。”


    什麽?阿奴寒毛倒豎,見劉仲還愣在那裏,連忙叫道:“粽子,走啦。”


    雲丹也叫:“阿仲,快走。”


    那中年貴婦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見阿奴明豔不可方物,不由得多看幾眼,轉頭看見劉仲的臉,劇烈的反差之下,陡然嚇了一跳,身後的幾個侍女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阿奴見阿羅走遠,劉仲還站在原地不動,急得跑過來拉他:“快點啦,萬一斯密爾被殺了做成狗肉羹就麻煩了。”


    劉仲怔忡之下,被阿奴一陣風似的卷跑了。


    才剛走到橋邊,就看見幾個類似衙役的皂衣人攔著阿羅和尼爾斯,尼爾斯渾身的毛都豎起來,弓著身子,不停的低吼著。


    他們被尼爾斯吼得一身冷汗,兩股戰戰。媽呀,這狗的眼睛綠油油的,比牛犢還大個。


    阿奴趕過來問道:“怎麽啦?”


    阿羅憤怒:“他們不讓我走。”


    見來了一個姑娘,衙差們差點要念‘阿彌陀佛’。這回鶻小夥子長得不賴,那腦子卻不怎麽好使。這麽大的狗也敢帶上街。他們接到舉報趕過來的,不過要他把狗裝進籠子帶回家而已,他死活不願意。


    劉仲低聲解釋道:“他們是廂吏。”原來開封因為人口日益膨脹,治安問題嚴重惡化,為了更好的管理城市,開封被劃分為二十個廂,每個廂配備廂吏專門管理獄訟刑法。


    原來是城管。


    阿奴幕天席地過了這麽些年,早就忘記了大城市裏的生活規則。她吸取了上次在雅州的教訓,白虎們被留在家裏,隻帶了狗狗出門。哪知道尼爾斯它們體形太大,在草原上再普通不過的獒犬,一般人看見腿都嚇軟了。


    但是現在情況特殊。阿奴連忙跟廂吏們解釋,還有一隻狗失蹤了,他們需要尼爾斯帶路。


    衙役們麵麵相覷,對哦,舉報的人說有兩隻。


    一個老廂吏見阿奴一口古怪的漢話,卻是衣飾華麗,氣度不凡。正值太皇太後千秋,這些日子滿街都是外國前來賀壽的使團,他以為阿奴是回鶻或者喀拉汗王國的貴族,不敢唐突,連忙說到:“姑娘,這裏不是野外鄉村,這兩天滿街都是人,萬一你的狗野性大發,驚動了人群,發生踩踏,死傷人命,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阿奴咬著唇,左右為難。遲了怕斯密爾性命不保,可是要真是引起騷亂那麻煩就大了。


    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幾位差大哥,你們明明知道狗被送到哪了,又何必在此裝腔作勢?”


    阿奴回頭一看,一個明眸皓齒頭戴花冠的宮裝少女站在後麵,花冠上幾插茉莉花香味撲鼻而來。不遠處,一個中年貴婦帶著幾個同樣裝束的侍女朝自己友善的笑了一下,見她有心幫忙,阿奴連忙頷首致意。


    那少女繼續道:“半年前,王都尉家的狗丟失了,結果在一個野味店裏被尋回來,你們不會不知吧?”


    阿奴轉頭見廂吏們麵有豫色,他們還真是知道。想來做城管的人大都是地頭蛇,那抓斯密爾的小賊他們肯定熟悉,阿奴心下惱怒:“既然你們知道,那麽帶路吧。”


    幾個廂吏還在猶豫,阿奴冷笑:“別以為我拿你們沒法子。”她打了個呼哨,尼爾斯徑直撲一個廂吏而去,那人尖叫著絆倒在地,被尼爾斯一爪按住胸膛,狗的鼻子就在自己的喉嚨間徘徊,一股腥味撲麵而來,他嚇得兩眼翻白,直直地撅了過去。


    後麵傳來幾聲女子的驚呼。


    那個老廂吏素日裏橫行州橋,也算當地一霸,眼見不能善了,惡向膽邊生,假意賠笑道:“姑娘,手下留情,小老兒這就帶你去尋。”


    阿奴見他皮裏陽秋,哪裏還肯信他。轉身對那少女說道:“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少女笑道:“我叫蘭英。”


    阿奴笑道:“我叫阿奴,是回鶻人。蘭英姐姐,我們是為了太皇太後賀壽來的,初來乍到,人地兩生,姐姐能否再幫我個忙?”她特地不提吐蕃兩字。


    “你說。”蘭英也很爽快。


    “姐姐能否幫我到開封府那裏報個尋狗啟事。”看見那老廂吏聽見開封府,臉色就變了,阿奴心下有了底,對著蘭英眨了眨眼睛。


    蘭英會意,連忙滿口應承。


    阿奴謝了又謝,方逼著老廂吏帶路走了,


    見人走了,蘭英回頭跟太皇太後華氏讚道:“夫人,那阿奴真是個鬼丫頭。”


    華氏一笑,有些悵然:“回鶻人嗎?”阿奴身後的那些男人雖然穿著漢裝,但是臉龐黝黑,不像回鶻人那麽白皙。


    開封真是越夜越精神,原本用作隔開中心街道與兩旁人行道的紅黑漆的木叉子已經全部被撤掉,滿街擠擠挨挨的人,唱歌似的高聲叫賣的小販們穿插其間,甚至還有算卦先生高唱著“時運來時,買莊田,娶老婆”的誇張調子招攬顧客。眾人無心留意這些,跟著老廂吏匆匆走到一處瓦子邊上的蟹行旁。


    此時中秋臨近,一家家的蟹行前麵擺滿了一籠籠的螃蟹,生意興隆。這一帶賣水產,整條街上腥味撲鼻。阿奴暗暗皺眉。


    隻見老廂吏走到一間茶肆前,正準備進去,為了防止他利用地形逃跑,阿奴一歪頭,拉隆刀一橫架在老廂吏的脖子上。尼爾斯迅速竄進店裏,是這裏了,阿羅阿寶隨後帶著達熱等幾個吐蕃武士衝進去。


    老廂吏臉色大變:“你們敢,敢。。。。。。”


    阿奴溫言道:“老丈放心,我不敢,不過我的狗要是死了或者失蹤,你和整個店裏的人也別想活了,我會活剮了你。”


    老廂吏沒想到這個嬌怯怯的回鶻少女說起行刑殺人來居然輕言細語連眼皮也不眨一下,暗自後悔剛才叫人報信。


    雲丹往四周看了一下,見到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暗地裏似乎鬼影曈曈,他踢了魂不守舍的劉仲一腳,眾人抽刀在手,將阿奴和阿波護在中間。


    不久,尼爾斯狂吠起來,阿奴連忙也衝進去,茶肆裏早已空無一人,燈還沒有滅,顯然走的匆忙。後麵是個澡堂子,尼爾斯正對著澡堂子的地板狂吠不休,阿寶等人一籌莫展。


    阿奴喝道:“蠢材,撬開地板。”


    達熱聞言,一時間沒有趁手的工具,幹脆去掀那地板,地板居然是活動。


    連掀開幾塊地板,暗弱的火光下,三具屍首郝然在目,麵目新鮮,顯然剛死不久,旁邊還有幾具貓狗屍體,眾人膛目結舌。


    阿奴吃驚不小,鬧市之中,居然也有黑店。


    見裏麵沒有斯密爾,她放下心來。


    這時候,外麵有人驚呼“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放火毀屍滅跡。阿奴猛醒過來,連忙叫達熱等人將屍體抬出去。


    達熱不動,阿奴怒道:“快點。”


    達熱抗議道:“人死後三天之內是不能碰的。”


    阿奴想起來,是有這麽一回事,吐蕃人不管是修行者還是普通人在死後的三天都不能碰觸和幹擾,因為你無法知道死者是否已經認證地光明,或者它的意識是否已經離開肉體。吐蕃人相信,如果碰到肉體的某一部分(譬如手指),就會把意識引到那一點。死者的意識可能就會從最近的開口下墜到惡道,而不是從頂門離開肉體。這對於相信輪回的吐蕃人來說是很糟糕的事情。


    她連忙說道:“不是說提前移動的話,作法超度就可以了,大師們都在大相國寺,趕緊去請一個來就好了,再說他們也不是吐蕃人,要是被火燒了的話,連冤也沒處伸,豈不是害了他們。”


    達熱一聽有理,連忙指揮將屍體抬出來。


    秋季風幹物燥,這裏耽擱了一下,火已經呼啦啦燒了半邊屋子,差點眾人都出不來了。


    見裏麵抬出三具屍體,外麵正亂作一團救火的人群驚呼連連,那老廂吏被拉隆拿住走不脫,見狀癱倒在地。


    此時城裏三層樓高的“望火樓”裏的探火軍人已經發現了火情,吹起了號角,周圍店鋪裏的夥計早就帶著店裏常備的滅火工具趕來滅火,隨後這個片區的分廂巡檢也帶著常駐在“潛火鋪”裏的禁軍和救火設備疾風般策馬趕到,再之後是廂巡檢,再再之後是都巡檢,相當於警察廳長。


    阿奴有幸目睹了一次古代“119”消防隊的厲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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