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翼慢慢的回過味來,老神在在,使出水磨工夫慢慢消磨。


    見他每日裏隻是喝喝茶,聊聊天,合作談判的進程一天一天慢下來,五六天隻敲定了一個框架,具體的條款一條都沒有落實。阿奴急了,她怕沈夫子發現自己在幹的事。實際上,陸塵翼不答應合作她也沒法子,因為她不會真去上告。陸家勢大,牽連極廣,她不可能因為走私這點破事就給劉仲惹來大麻煩。再說自己打算走私的事情,要讓那位迂腐的沈夫子知道,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打包回吐蕃。


    阿錯卻在這時候回來了。阿奴很吃驚,這才去了一個多月而已。


    他抓下爬在自己背上的普普和紅紅,將人交給阿蕾,說道:“我去看看就好了,到時候跟你一起回成都。”


    “為什麽?”


    他摸摸妹子:“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那日上船去泉州的時候回頭一看,岸上的妹妹被海風吹得搖搖晃晃,孤單的身影孱弱可憐,看得他心都揪起來。反而是侍女環繞的阿蕾更讓人放心些。外麵的世界都是男人去打拚,女子守家園,福建更甚。阿奴若是嫁雲丹還好,要是嫁了阿仲,按漢人的規矩要關在家裏相夫教子,族人肯定顧不上了。再說阿都老實,阿羅浮躁,實在不放心交給他們。搬遷的事情不順利,族人對阿奴仍然不那麽服帖,上次看納布爾的態度就知道了。阿奴對他們太過縱容了,沒人壓著怕有大麻煩。反正自己已經坐過海船,也見過容納上千人的大海船,做過個把月的水手,心願就算了了。


    見哥哥一臉擔心,阿奴眼圈一紅:“我可以的,小時候咱們就說好了。。。。。。”


    “傻子,小時候的想法怎麽能當真?”阿錯看見妹子扁著嘴,又要掉金豆子,連忙哄道:“我做了幾天水手,累得慌,實在吃不消,那海風鹹津津的刮得我難受,船艙裏睡的地方就那麽一點點,轉身都困難,水手們都臭烘烘的,還有吃的都是鹹魚海帶,有一股騷味,實在不慣。。。。。。”其實綱首(船長)誇他天生是做水手的料。


    他著重描述了一下航海生活的艱難,阿奴心疼之餘。總算接受阿錯不願意留下的決定。其實航海,特別是遠洋,風險極大,見哥哥不想出海,阿奴倒鬆了口氣。她原本就偷偷交待過沈謙,隻讓阿錯在南海一帶打來回,不要過了馬六甲海峽,現在這樣也好。


    阿蕾見丈夫回來,高興的躲在房裏哭,她也不願意夫妻分離,不過看著阿錯滿臉渴望,她隻有讚同的份。


    既然阿錯不願意留下,阿奴對陸家走私船的興趣也失了大半。她本就沒想過要跟陸家摻和,不過是被陸塵翼激怒了而已。加上查他的小辮子的時候無意中得到他走私的鐵證,於是想為哥哥立個根基罷了。


    她沒了興致,趙惜和範文瀾鬆了口氣。陸塵翼並不像表麵上看著那樣溫文無害,這些天,浮影和火狐的暗樁都被他連拔了幾個。所幸他們早有準備,為了防止陸家反撲,人都先行撤走了。


    漸漸地,陸塵翼就見不著阿奴,去書院也被書院的仆役攔下。在他興趣正濃的時候,小美人卻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覺得自己像是走在陽光大道上卻突然一腳踩空,懸在半中間不上不下鬧心的慌。要不是下人回報看見過她哥哥一家和她那個師姐上街,他還真懷疑那死丫頭是不是偷偷走了。


    事實上,阿奴正在收拾行李。


    雲丹來信了,她看了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半天不出來。祖父齊美頭人去世了,就在她從成都動身的時候。


    見她不吃東西,沈青娘等人擔心不已。趙惜偷偷的踅在窗戶下捅了個洞偷看。


    阿奴正坐在書桌前發怔,眼圈鼻頭發紅,卻沒有哭得跡象,她的指腹戀戀的摩挲著手中的信紙。轉個角度,趙惜才發現桌上放著一疊厚厚的信件,那是雲丹寫的,阿奴一直隨身帶著。這兩年,她沒有給雲丹回過一封信,雲丹卻鍥而不舍地一封封地寫,有時候一來就是兩三封。趙惜曾聽見阿奴小聲咕噥 “傻瓜”,那聲音裏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推門進去:“吃飯吧,你不餓嗎?”


    阿奴點點頭,卻抓著信不放。


    趙惜好奇:“信上還寫了什麽?”


    “啊,不過寫些瑣事,他的地盤越來越大啦,中原皇帝的招牌真好用。”還有茶業加絲綢,阿奴唇邊浮起一絲微笑,“胡蘿卜加大棒,那是最好的征服武器。”


    趙惜滿臉黑線,沈夫子儒雅風流,怎麽教出來的弟子卻個個像土匪。


    卻聽阿奴淡淡吩咐道:“收拾行李吧。”


    “就走?”


    “對。”阿奴垂著眼簾,悄聲應道,“雲丹問我,‘吐蕃的天空已經像海子一樣藍,你什麽時候回來’。”


    見小美人感情天平開始傾斜,趙惜幸災樂禍,劉仲這回慘了。不過她可不會透露半點,誰讓那位小王爺威脅自己來著。再說根結在他自己,他也天天寫信,隻會抱怨米價太高,饑民太多,賊人難對付,軍隊不聽話之類的大事,瑣事也寫,包括自己老婆丟了如何內疚,心急如焚,甚至嶽丈大人處處為難等等,跟雲丹比起來沒有半點感性,至少也來句“陌上花開緩緩歸”吧?你對人家有意思,就趕緊把那位前妻解決了啊,居然還叫阿奴和劉暢想法子幫他尋人,哪個正常女人會看上這種缺心眼的男人?


    準備走的前一天,阿奴想想有始有終,她也不想把陸塵翼得罪透了。於是叫範文瀾去向他辭行。


    範文瀾回來笑嘻嘻地說:“阿奴姑娘,那位要見你一麵。不過我隻說咱們要走,可沒說什麽時候。”


    趙惜“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夠狠。”


    應有之義,阿奴慢吞吞道:“你明天跟他說,就在港口見個麵吧。”


    長樂港,微風輕拂,海鳥起落,一層層白浪滾上灘塗,拍打在海堤上。


    見到海堤上那個嬌小的身影,陸塵翼氣往上衝,這個小妖精把他撩撥得上了火,就準備撒丫子逃跑?他拉過阿奴往海堤底下走去:“你不是很想合作,為什麽突然要走?”


    阿奴掙紮了一下抱怨:“手好痛,放開啦。我是來做客,自然要回去的。”


    陸塵翼哽住,惱道:“行了,說你的條件。”


    阿奴掙脫開揉著手腕,看見她纖細的手腕上一圈紅印,觸目驚心,陸塵翼有些抱歉。卻聽那個沒良心的丫頭很瀟灑地說了一句:“我不想合作了。”他頓時氣急敗壞吼道:“你耍著我玩啊?”


    脾氣這麽大做什麽?本來就是耍你啊。阿奴鼻孔一哼:“你沒誠意,談到明年也沒結果。反正你那些東西對我而言跟雞肋差不多,再說東南沿海一塊,我鞭長莫及,何必操那份心,貪多嚼不爛。”


    陸塵翼氣得伸手又想抓她,阿奴有了準備,身子一晃,避了過去。他抓了個空,又見趙惜等人虎視眈眈地趕來。冷哼一聲,心裏有了計較:“你的條件我答應。”


    阿奴迅速地拿出契約和印泥:“那蓋手印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她的條件很優惠,合則兩利的事。


    陸塵翼拿著契約咬牙切齒,又不想蓋了。她分明篤定了自己會答應,契約和印泥都隨身帶著,連她的手印都事先蓋好了。


    阿奴見他垂死掙紮,搖搖手指:“說實在,我不會去告訴師伯,不過會告訴你阿爹。”


    小陸筒子走私揣私房錢的事瞞著他家老頭子的說。


    陸塵翼臉如死灰,吼道:“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淡定,淡定。”阿奴心有戚戚焉,“家裏家外一窩子女人和兒子要養,開銷的確很大。”她大有同病相伶的感覺,自己跟陸塵翼一樣倒黴,都是拉家帶口的。


    “我才兩個侍妾一個兒子。”什麽一窩子女人?小陸筒子氣昏了頭,連家底都招供了。


    趙惜和範文瀾兩人很不給麵子的哈哈大笑。周圍的侍衛這些日子跟著他們家少爺,傻子都知道怎麽回事,他們沒敢放肆,隻有埋頭聳肩,笑得腿軟。


    見他要暴走,阿奴尷尬地訕訕一笑:“嘿嘿,那個丫鬟,小廝也要養嘛。”她沒敢說俺還知道你在外麵包了幾個行首花魁。浮影在南方的聯絡點還在,趙惜拿到的資料又全又快,甚至包括小陸筒子的通房丫頭都曆曆在目。他一向在南方,卻連開封的趙惜都知道,想來是個常上銷金窟的,嫖客上高級伎館很花銀子的。像拉隆,得的賞賜都花在殺豬巷之類的地方了。


    陸塵翼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見阿奴渾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女人,心裏一陣泄氣,這小美人是個石頭腦袋,看來隻有敲開才知道裏麵是什麽構造。


    兩人好容易敲定契約,阿奴完勝。見他印上手印,她大鬆了一口氣。


    一幹人正緩緩的沿著陡峭的海堤往上走,阿奴卻被後麵的陸塵翼猛地一把拖下摟住,看見小美人嚇得長長地睫毛都顫抖起來,他邪氣地笑了一下:“先收定金。”一把捧住她的臉狠狠地咬下去。


    趙惜先走了幾步,等她趕回頭將陸少爺隔開,小美人的嘴唇又被咬得破了皮。見陸塵翼長笑一聲得意洋洋地踱著方步走了,阿奴氣得發昏,一摸一嘴的血,吼道:“我要打狂犬病疫苗。”


    那是什麽?趙惜等人麵麵相覷。


    阿奴痛得淚流滿麵:“真倒黴,又被瘋狗咬了。”


    陸塵翼腳一滑,差點摔下海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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