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阿奴一起來雅州的還有十二等人的妻兒。久別重逢,悲喜交加。他們當年走的時候斐荅和文奈還在懷孕,回來的時候兒女已經六歲了。


    十二的兒子布頭看見了父親卻不認識,他是個淘氣的,看見十九和文奈的女兒納納有一大包禮物,裏麵都是很漂亮的新衣衫還有精致的傀儡娃娃,而自己父親卻兩手空空,撿起一個石塊朝十二砸過去,拉過納納就走,連她的禮物都不準拿。納納自小以他的馬首是瞻,不敢違抗又舍不得那娃娃,最後委屈的大哭起來。


    十二連忙飛奔進屋,討好的背出一個大包裹,實在太大,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拿出來。那個龐大的包裹終於安撫住了準備暴走的小布頭。連納納也破涕為笑,裏麵也有給她的小首飾。兩個父親其實都買了雙份禮物。


    見他們幾家人其樂融融,劉仲歉疚道:“這次我想就讓他們留下來,別跟進吐蕃了。”


    阿奴點點頭,心事重重。她臨行前沒有見到雲丹,在打箭爐的幾十個阿依族男人包括阿羅都跟著他上了戰場。


    絨巴人的居住地隱藏在莽莽群山之中,沿途多是深山老林,沼澤泥潭,碉房易守難攻,士兵悍不畏死。雲丹之前曾經說過,如果可以智取,他絕對不願意與絨巴人刀兵相見。


    可以預見未來將會血流成河。阿奴隻見過械鬥,大規模的戰爭她並沒有見識過。見她終日愁眉不展,劉仲隻有想法子哄她,卻效果不彰。


    這天沈謙進園子,看見兩人正在水閣上寫寫畫畫,湊近一看,畫的是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碉房。這種瘦長的高樓他曾經在去吐蕃的路上看見過。


    阿奴解釋道:“這就是他們的房子,叫做碉樓,分成戰碉、風水碉、界碉、寨碉、報警碉等。”她點了點圖,“寨碉,是指一個部落或幾個相鄰的村寨,它包括哨碉和戰碉兩種。哨碉往往修建在視野十分開闊和地形極其險要的地方,作為嘹望和警戒用,一發現緊急情況,立即以烽火為號。因為它隻是作警戒用,所以修得比較小,作戰性能較差一些。這是戰碉,又高又大,門開得特別高,它不僅能容納守衛的人和大量的石塊、箭簇等武器,糧食、柴、草、水也要儲備其中,村裏的老弱婦孺和性畜都能藏在裏麵,能夠躲在裏麵進行長時間的抵抗。”


    阿奴幫不上忙,隻有將見過的碉樓畫出來以作參考,還參考了十二的意見,畢竟他曾經攻打過拉格頭人的莊園,也就是雲丹的家。還有自己祖父的洛隆莊園,那根本就是個堅實的小城池。


    她曾聽說清朝乾隆時期的大小金川之戰,最早的那個清軍大將就因為碉房吃了大虧,他指揮人挖地道、轟地雷、挖牆孔、施火炮,一點效果都沒有,每一座碉房都是灑滿了士兵的鮮血。其中一句她記得最清楚的,那種碉房結實到連火藥都炸不開。


    她還畫了從打箭爐直到察木洛(芒康)的地圖。至於更遠的地方,她沒走過。劉仲忙著集結士兵的同時,她找了許多曾進入絨巴人領地的馬幫鍋頭,一點點匯出一幅粗糙的路線圖。沿途大致的險要之處和碉房都被標出來。最後劉仲用重金留下了幾名向導。


    眼看大軍就要開拔,阿奴思考再三:“我也去吧。”


    劉仲搖頭:“打仗是男人的事。”


    “我可以的。阿哥他們都在,我實在不放心。”阿奴笑了一下,“我想,爬山越嶺我可能比猴子慢,但是絕對你們走的快些。”


    劉仲想起當年自己幾個人竄進博窩原始密林的時候,微笑起來。的確,當時要不是自己和雲丹等人拖住了阿奴和昆達,以他們的腳程,早就回到了家。他躊躇了一下,看見阿奴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自己,低聲道:“你想他了?”


    阿奴臉一紅,大大方方承認:“嗯,還有阿哥。不過我不擔心他。”雲丹狡猾的很。


    劉仲有點酸溜溜的,想起自己當初剿滅張甾的時候,阿奴也是想方設法給自己寫信,心裏釋然。他性子豁達,那股酸氣轉眼就揮發掉了。再說他也擔心雲丹。


    阿奴那時候幫了他很多。他說饑民蜂擁而至,糧價居高不下,一直飆到一百八十文一鬥,朝廷的賑災糧食來的緩慢,杯水車薪擋不住越來越多的難民。阿奴給他出主意,將糧價提高到兩百文一鬥的天價。在暴利的驅使下,糧商們不顧道路艱難,紛紛運糧前來販賣,糧食一多了,糧價就跌下來了。她還叫劉暢運二十萬石的糧食跟黑市摔價格,劉暢先期從周邊緊急調來五十萬石,黑市賣多少,他們就按這個價格減十文,後來又運來五十萬石,最後將黃泛區的糧價穩定下來,比周邊隻高出一點,算上運費仍然還有錢賺,是以糧商們也沒有太大意見。聽說這一票她和劉暢還小賺了十萬兩銀子。


    他抱怨難民實在太多沒處安置,每日空耗米糧。阿奴飛書叫他找皇帝。第一,可以安排人治理黃河,修築黃河大堤。第二,原來的都城長安還是一片廢墟,長安的位置很重要,荒廢了可惜,不如將人口遷往那裏修築城池。不過民工們的福利最好向皇帝爭取一下,不要將他們當成奴隸。雖然沒有工錢,但是要保證能夠吃飽穿暖,定時休養生息,以免釀成民變,最好許諾讓他們能紮根下來。


    難民們一開始聽說修堤壩修城都猶豫不決,往日裏服徭役那可都是累死累活。後來聽說了各種福利,保證管飯,特別是城修好之後,可以在城裏找一片地方蓋自己的屋子,不想呆的人可以發放路費回家。


    長安曾經是個人人向往遍地黃金的大都市,劉仲也沒敢給他們畫大餅,他很直接,沒有好米好麵,但是管飽,沒有綾羅綢緞,但是棉衣麻葛絕不會凍著大家。朝廷會安排匠人教他們生活技能,將來可以在城市中謀生。


    這些很簡單的話卻讓饑民們聽了心動。他們大都是農民,雖說故土難移,但是如今田地悉被衝毀,到處汪洋一片,黃滔滔的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退卻。與其這樣每日三餐不繼等著水退之後重新開荒,然後再被水衝走,不如出去碰碰運氣。至少有一碗飽飯。當天就有人收拾好行李要求出發


    也有不願意離開故土的人選擇修堤壩。“寧做長江人,不做黃河鬼”。他們被年年泛濫的黃河坑苦了。


    這樣兩個超大工程就把黃泛區的青壯年統統調走,剩下的老弱病殘被安排往周邊的城鎮就業。實在沒有生活能力的,朝廷在各地有專門的慈幼局收容贍養。


    阿奴的建議沒有朝廷那些官員的長篇大論和華美辭藻,很簡單粗糙,但是很實際。


    想起他們曾經一路同行遠走吐蕃,劉仲心動了。再說了,驢子大師兄李長風說過:“阿仲和阿奴在一起總是有狗屎運。”他見過了陸秀秀,不過現在改名叫陸筱筱,身份換成了陸家遠房親戚。秀秀生了個兒子,臉色紅潤,神采飛揚,看樣子跟驢子夫妻關係很好。兩人盡釋前嫌。


    這次李長風也來了。


    阿奴裝扮成侍衛和十二跟在劉仲後麵。老七他們四個堅持要一起去,但是劉仲隻讓十二跟著。因為他攻打過碉房。趙惜被劉仲兩眼一瞪,隻好強烈要求一同上前線,見阿奴奇怪的看著她,趙惜內心悲催無限,阿奴有未婚夫和哥哥在哪裏,她去幹嘛?難道去找峰哥不成?


    等七萬大軍浩浩蕩蕩開進打箭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說中了。納達岩和峰哥,還有那個虯髯客李進,一夥浮影的殺手全在那裏。他們聽說局勢不好,從博窩趕回來的。李進剃了光頭,卻不肯剃胡子,典型的紅衣番僧形象,趙惜看得忍俊不止。


    阿奴看見納達岩就撲上去掛著不肯下來,眾人識趣的統統走開。納達岩摸了摸她的頭:“怎麽瘦了?”


    “你也瘦啦,找到靈童沒有?”


    “沒有,大家都沒有消息。”納達岩鬱悶的歎口氣。他畢竟是出家人,雖然遺憾,但是遇不到隻能說明時機未到,他也不會去想太多。不過白教的所有人都不會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多年。當然這是後話。


    阿奴頭靠在他的肩窩上,悄聲說道:“我要嫁人了。”


    納達岩對於氣息非常敏感。已經感覺到了懷裏的小姑娘染上別人的氣味,跟以前不太一樣。他低笑兩聲:“感覺如何?”


    阿奴蹭了蹭;“很好。”


    “喜歡他?”


    “不知道呢?他對我很好,就是很小心眼。”見阿奴鼓著腮幫子抱怨,納達岩擰擰她的包子臉:“外麵的男人大多數都很小心眼,就是阿仲也一樣。”他看見劉仲走的時候一直回頭看。阿依族男人倒很少這種想法,反而是女人妒性堅強。


    阿奴歎口氣:“沒辦法。”她隻能選一個,雲丹更合適她吧。對於這件事,阿奴自己也很迷茫。跟劉仲在一起很自然,畢竟兩人從小到大在一塊,言笑無忌,她要幹什麽,劉仲都會舉雙手讚同,哪怕殺人放火。跟雲丹在一起的會很緊張刺激,也許是從小吵到大的緣故,兩人之間存在著一種莫名的張力。他大了幾歲,經常嚴厲地管手管腳的,有時候又像個孩子一樣跟她發脾氣,可是大多數時候都會哄著她。(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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