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雲丹到來的是,有關於阿奴是女妖的謠言又炒冷飯般被人提出來。


    那個監視他們家的孩子女娃子瓊瑪很不高興:“王妃娘娘人很和善,給我糖吃,還給我家葛布和羊皮子做衣服。我可沒見過她害人。”她細細羅列了阿奴的食譜:“她吃米飯和麵,還有蔬菜果子和羊肉,不喝人血的,上次阿爸拿羊血給她補身子她都吐了。”瓊瑪光光的腳丫子上汲著一雙很精致小巧的木屐,那是阿奴看見她盯著自己的繡花鞋,在路過的馬幫手裏買給她的,寨子裏的小孩子們羨慕的不得了。雖然絨巴人都是赤腳,而且木屐實在不適合在山上跑來跑去,但是新奇可愛的事物總是讓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們無限向往。


    另外一個叫做那日小胖墩滿眼星星:“她也給我糖吃,王妃娘娘好漂亮啊。”


    “就是阿珂小主子都比不上她好看。”孩子們小聲交頭接耳。一個孩子補充:“阿珂小主子從來不給我吃糖。”


    “以後我也要娶這麽漂亮又溫柔還有很多糖的婆娘,我會像王爺對娘娘一樣的好。”一個叫白巴的男孩雙手握拳。


    “漂亮的姑娘要嫁給哈伊拉木,哪輪得到你?”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抓著手中的冰糖塊起哄。哈伊拉木是紮西次波的孫子,八九歲大,小黑臉上滿是得意,他的妻子會比阿奴王妃更美麗,隻要他像懷化王爺一樣努力,以後也會變成高高在上的王爺,連爺爺和阿爸那麽英雄的人物都對他畢恭畢敬。


    孩子們在阿奴那裏得到的實惠多多,加上王妃肚子裏的故事又多又好聽,外麵的世界像個萬花筒一樣吸引著他們,一顆顆小紅心迅速地被收買過去。各家大人們看見他們日日往阿奴跟前跑沒受到半點傷害,加上佛教徒也說他們砵教徒是黑魔鬼,他們對女妖的說法嗤之以鼻。想想這麽漂亮單薄的姑娘哪裏像妖怪了,妖怪都是人高馬大,力能扛鼎的,那位嬌小的王妃連一桶水也背不動,寨子裏的人們漸漸釋然。


    雲丹解釋說他有個義兄想侵奪自己領地和財產,還有個女奴異想天開喜歡上自己被拒絕,因妒生恨,兩人狼狽為奸,四處造謠抹黑他倆純潔的愛情。善良的人們聽後發出一陣陣的噓聲,那位叫央金的女奴真是不要臉,那位叫紮西的兄長真是滅絕人性。


    午後清風微拂,阿奴挺著小肚子躺在雲丹腿上大發感慨:“還是小孩子看人最明白。”


    “確定不是被你的糖糖收買的?”雲丹看見屋子小山一般的糖塊,臉上露出後怕的表情,慶幸自己已經戒了糖癮。小時候他吃藥吃多了,都要糖含在嘴裏才能喝得下藥。雖然後來身體好了,不再吃藥,但是裏麵的槽牙已經蛀掉了一顆。也許下次來的時候寨子裏的孩子們都是一嘴黑豆似的蟲牙。


    阿奴打了他一記,忽閃著長長的睫毛小聲辯解:“我有教他們刷牙的。”她特地買了牙刷分發給他們。說實在這裏路過的馬幫就像是個雜貨鋪,在那裏什麽都能找到。


    這裏的人們很和善熱情,看見她的時候,單純的眼裏盛滿喜色和尊敬,沒有她在洛隆莊園裏遇見的那種猜疑畏怯的目光,也沒有在梁王府裏被人監視的感覺。


    雖然當初和談達成協議佛教和砵教共存,但是幾百年來砵教在這裏根深蒂固,佛教一時間滲透不進來,多年兩教相爭,人們甚至對佛教有些反感。他們尊重納達岩是因為他的巫師身份和醫術,而不是因為他是白教掌教的弟子。看來若是阿依族人住在這裏,也不會被排斥,其實就在這裏生活下去也很不錯,阿奴心想。


    經過明月和吳姑姑的“竊聽門”,又聽說王府裏裏外外,連劉仲指揮了五六年的屬下裏都有皇帝安插的密探,她對於在梁王府居住的興趣全消,沒人喜歡連燕好的時候都有人偷聽。那個皇帝她一直不喜歡,總覺得那雙陰險地三角眼裏在算計著什麽,想起自己和阿仲的床第私語都被劉瑉知道了,她又羞又窘,心裏狂罵那位有窺淫癖的變態皇帝。覺得阿依族人住在長灘湖也不保險。


    陽光透過老核桃樹的樹梢宛如金色的絲縷灑滿了房間,地上光影斑駁。雲丹看見一塊光斑慢慢地移到阿奴的臉上,連忙抱著她轉了個方向。


    阿奴吃吃地笑起來,被斜陽的光線晃得半眯起眼。雲丹見她長眼眯成彎彎月牙,唇角微翹,帶著說不出的靈動狡黠,心神一蕩,忍不住低頭親下去。


    她一開始怔了怔,也沒反對,任由雲丹又親又摸。後來她猶豫著輕輕地反啄了一下,雲丹大喜過望:“你是不是答應跟我回去?我想過了,不管孩子是誰的,都算我的。”


    吐蕃人對於孩子很是看重。加上婚前的性生活開放,不少地方的姑娘是生了孩子,證明有生育能力才能嫁人的,所謂“大姑娘背著奶娃娃出嫁”,所以一個家庭裏的孩子並不都是男主人的,他們對那個孩子也一視同仁。至於一妻多夫的現象更是普遍。雲丹獨占欲強,加上受了沈夫子的漢文化熏陶,雖然妻子悍妒,他做夢也沒敢想過要阿奴三從四德,但是一妻多夫他可不願意。某色狼在沒有娶老婆之前甚至考慮過一夫多妻。他實在割舍不下阿奴,咬咬牙依吐蕃風俗認了這血緣可疑的孩子發覺也不會怎樣。(一頂綠頭巾戴不死人,某狼道德底線被一步步拓寬而不自覺)。


    阿奴隻是輕輕歎口氣,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再說吧。”


    得不到肯定答複,雲丹急得抓耳撓腮。


    阿奴突然問了一句:“你沒把大師兄怎麽樣吧?”


    講起那隻死驢子,雲丹滿臉烏雲,惡狠狠地咬牙切齒:“我打掉了他兩顆門牙。”阿奴和雲丹劉仲的信件全部通過軍隊的通訊係統傳遞,李長風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陰暗心理,像個良心壞掉的郵筒瞞下了所有人的信件。雲丹和阿奴一樣,認為他是接受了那個食言而肥的變態皇帝劉瑉的密令。


    阿奴驚呼一聲埋怨道:“你不會等他傷好以後再打,要不是因為我突然跑去打箭爐,他也不會貿貿然出營,那天他是為了我們斷後才差點沒命的。”


    “他自作自受,要不是他瞞下信,我收不到你的消息,才會心急如焚在大雪天趕著去成都。這裏的吐蕃領主他指揮不動,要不是他害怕激起民變,龜縮在大營裏,任由那些暴徒進出打箭爐,事態怎麽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雲丹罵李長風膽怯龜縮在大營裏其實是遷怒。不過的確是李長風自作自受,要不是他隱瞞信件,就不會有後繼事件。當時流言一起,他和雲丹早就發現異狀,做好了準備,才會任由暴徒匯集,準備一網打盡,布置好後,雲丹才放心去追妻子。但是誰也沒想到阿奴會在這時候稀裏糊塗一頭撞進紮西等人精心為雲丹準備的暴亂中。連紮西也沒想到,發現阿奴進入白瑪鍋莊的那位忠心耿耿的屬下對抓女妖更感興趣,他迅速指揮居民包圍白瑪鍋莊,通知紮西發動,最終引發暴亂提前,紮西功虧一簣。


    阿奴逃走後,等大營人馬趕到時,李長風身邊的漢軍和察雅武士死傷殆盡,隻剩下兩個人,全身傷痕累累,已經成了血人,有一個回營後因為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最終還是死了。李長風力戰脫力加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大營亂成一團。


    雲丹和劉仲追著阿奴趕到,迅速穩定軍心,鎮壓下暴動的人群。在李長風床邊等了五天,等他清醒後,雲丹照著他的麵門就是一拳,可憐的大師兄被打成腦震蕩,又昏迷了兩天,嚇得劉仲和醫官手忙腳亂。


    “不知道阿仲留在打箭爐怎樣了?”自己跟雲丹一團亂賬,他肯定傷心了。想起阿仲哀求自己別拋開他,阿奴鬱鬱地歎口氣。


    吸取了上次教訓,雲丹將通訊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裏。這次收到阿奴消息,他一開始沒告訴劉仲,趕到了勒屋圍後,雲丹才派人通知他,以免他著急。見阿奴牽掛他,雲丹打翻了醋壇子:“死驢子半死不活的,總要有人坐鎮,他好的很。”


    他一麵心裏盤算著以後絕對要隔絕這兩人見麵,一麵又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吮吸,哄著她張開嘴,舌頭長驅直入,勾引著扇貝一般的小舌又舔又弄,手伸入衣領裏握住胸前那一處軟玉輕揉。阿奴被撩撥的火熱難耐,見雲丹雙眼滿是情欲,想起這人一旦做起來就不管不顧的,她喘著氣移開頭:“不行的,會傷著孩子。”


    雲丹一頓,挫敗地重重捶床,她嚇了一跳,孕婦情緒極為敏感,見雲丹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麵目猙獰,不由得扁著嘴抽泣起來。他慌了手腳,連忙解釋:“我不是怪你,隻是憋得難受。”


    阿奴吸著鼻子不理他,他哄了好半天,兩人才重歸於好,正打算繼續卿卿我我,一大幫孩子在樓下此起彼伏地喊:“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你睡午覺起來沒有?”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瓊瑪來了,快開門。”見半晌沒人來,小姑娘急得捶門。


    “那日也來了。”樓下的門開始震天響,那日是個大塊頭。


    “我是措姆。”一個細細的聲音。


    “我是哈伊拉木,昨天故事還沒有講完。”領主家跳脫的男孩子。


    。。。。。。。。


    聽見下麵的孩子們像報數一樣自報家門,雲丹一臉挫敗,阿奴咯咯直笑。


    他仰頭長歎,要跟阿仲搶老婆也就算了,這一大幫小毛頭是怎麽回事?日日盤桓在阿奴身邊,擠得自己都沒地站了。自己上次給阿奴帶的糕餅零食被他們瓜分的精光,劉仲又派人送了大批東西過來,聽說阿奴懷孕,那位準爸爸喜心翻倒,裏麵居然有一大包的玩具和小孩子衣物。天可憐見,這個不知道是誰下的崽子在娘肚子裏隻怕連尾巴都還沒褪幹淨,哪會玩玩具。於是那些玩具和零食又被這幫小毛頭們搶的一幹二淨。


    他認定那孩子不是自己的,雖然是阿仲的,但是隔著一層肚皮又看不見,感情怎麽能跟阿仲比。加上欲望不得紓解,某位曠男斜睨著阿奴肚子裏的那塊肉,越來越不滿。


    阿奴見孩子們眼看就要衝進來,連忙整理衣衫,推他離開:“走啦,每次你在這裏,他們都不自在。”


    雲丹哼哼:“這叫不怒而威。”


    “快走吧,在孩子麵前擺什麽威風。不是說下午紮西次波他們有事要談麽?”雲丹拋出官位的誘餌,沃日家族的同意和談,一口否認孩子的死跟自己有關。紮西次波卻認定了大孫子是被咒死的,牛心左性的非要沃日家族交出念咒的法師不可。雲丹和達拉被他們胡攪蠻纏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雲丹拿起妻子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下,湊在她耳邊低笑:“那晚上你要幫我?”


    這人臉皮厚的沒邊了,阿奴紅著臉不想理他,他賴著不走,死纏著在阿奴的脖子上亂親亂咬,她癢得縮起來亂笑:“討厭啦,知道了,趕緊走啦。”


    雲丹心滿意足的走了,衝進來的孩子們看見他離開一陣歡呼。尚未走遠的雲丹心情頓時晴轉多雲,這幫沒良心的小兔崽子,這個地方不能呆了,那個該死的紮西次波最好趕緊答應和解。


    然而殺孫之仇哪是那麽容易可以輕輕放過的,紮西次波一家都熱血沸騰,誓不踏平沃日家決不罷休。


    沃日家族一口咬定,他們啥也沒幹,不過是心裏不忿,在口頭過過嘴癮罷了,哪會幹那麽陰毒的事,更何況,紮西次波的大孫子也是沃日領主巴畢的妹妹的外孫。大家都是親戚,話說一個鍋裏吃飯,不分彼此,勺子和勺子哪有不打架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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