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給拉隆和拉姆辦了個隆重的婚禮,新郎官是上門入贅。


    雖然贅婿在吐蕃並不像中原漢人那樣地位低下,卓瑪的丈夫,阿奴的二叔貢布就是贅婿。但這件事還是讓拉隆被人嘲笑了一輩子。當然,拉隆好脾氣不代表他老婆好說話,每次紮西平措等人吐槽八卦都要伸脖子看看拉姆有沒有在場。拉姆自那之後威名大振,甚至超過了那個以美貌出名的王妃,被人稱為“魔女”,跟她名字的意思“仙女”恰好相反。不過這裏‘魔女’不是指阿奴被人誣陷的那種女妖,指的是‘有本事的女人’。


    阿奴在卓瑪的指導下逐漸梳理清楚了莊園的基本狀況。雖然她不想管,但是那個臭男人眼看又要打仗。雀兒山,海子山那邊傳來消息,紮西等人又蠢蠢欲動,更糟糕的是,噶陀寺那邊也傳來消息,色莫崗的頭人洛登娶了央金做妻子。這就意味著,那一帶的頭人領主們正式與雲丹為敵了。


    那裏跟紮西的領地接壤,離察雅不是很遠。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臥,更何況,這還是一直隨時準備咬你一口的餓狼。


    今年莊園裏蓄養這麽多人,她想的財路都是長遠之計,如果要打仗的話,翻翻庫底真是不夠。雖然吐蕃人吃苦耐勞是出了名的,但是總不能要士兵們餓著肚子跟敵人揮刀。唯今之計,隻有跟鄰居們買糧了,正好現在是秋收季節,諸位頭人領主手裏應該有富餘的糧食。


    隨著信差像放飛的鴿子一樣向四麵八方飛奔而去,莊園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雖然種地的奴隸們終年辛勞,但是青稞小麥入庫之後基本沒他們什麽事了,於是青壯年統統進了練武場,他們也很樂意,進了那裏就意味著好吃好喝,不用再吃家裏的貯備糧。主子們為了保存他們戰鬥力,至少食物是管夠。


    而牧民不得休息,曆來莊園裏的牧民比高原草甸子上的牧民還要辛苦。因為莊園周圍的穀地裏種滿了莊稼,成百上千的牛羊要避開莊稼,到遠離村莊,山巒疊嶂的高山放牧。早起背著幹糧,吆喝著牲口走著年複一年的老路,隨著牲口翻山越嶺涉水過河,饑了吃一把炒麵,喝一口山溪,為了牛羊膘肥體壯,取得主人的歡心,不惜翻越10多公裏的山嶺,尋找新的草地,黃昏回來又饑又累,晚餐也隻能吃點殘羹剩飯,渡過難以忍耐的漫長黑夜。寒冬來臨之際還要四處搜尋準備好充足的草料以備牛羊過冬。這種饑寒交迫的生活,使不少奴隸末老先衰,三四十歲己疾病纏身,喪失了勞動力。


    阿奴看了看那些按年齡來算實際上還是青壯年的奴隸們,一陣無語。若是開源節流,所謂開源那是以後的事。至於節流,他們已經不得溫飽,能節到什麽程度?拋開同情心,就算是從自身利益的角度出發,再讓他們節衣縮食,凍死或者餓死對自己的財產也是一大損失,奴隸是可以用錢買賣的。她最終沒有同意卓瑪節流的方法。


    卓瑪跟雲丹是地道的吐蕃人,對他們來說朗生並不能算是真正的人,對此大惑不解,而卓瑪還算是個好主人。三人僵持不下。


    隻剩下雲丹的時候,阿奴想起那天豐收節,這人還魚翅鮑魚的過日子,怒上心頭,惡聲惡氣的說道:“今後你就糌粑酥油茶,那些龍肝鳳膽還是用來換錢實在。”從中原千裏迢迢帶這些食材過來,裝進他肚子化作米田共真是浪費。


    雲丹大感冤枉,他就是那天想弄給阿爸嚐嚐罷了,平日裏也沒多奢侈。


    隻聽見妻子又下令:“從今往後,你下練武場跟拉隆一塊吃,跟他們的夥食一個標準,別指望單獨為你開夥。”他的一頓飯就是一個奴隸半個月的夥食。


    雲丹的臉拉下來。


    阿奴不看他的臉色,繼續說道:“你既然要訓練私兵,讓他們對你忠誠的最好方式就是與他們同甘共苦,哪怕他們吃糠咽菜呢,你也跟著。就像阿仲一樣。”


    雲丹冷哼一聲:“也要看他們敢不敢跟我在一個鍋裏撈飯吃。”


    阿奴楞了一下,才想起吐蕃等級製度嚴格比中原尤甚。看來自己知道的,而且劉仲在領兵的時候實踐過的那些在這裏並不實用。為毛自己嫁了個敲骨吸髓的奴隸主,還是個頑固不化的?阿奴一陣頭疼。


    雲丹卻被她三言兩語撩上消失許久的火氣,大步摔門走了。迎頭撞上前來找阿媽的兩孩子,雲丹看見他們跟著從仁達寺回來的納達岩,手上抓著幾隻螞蟻,小黑臉上滿是興奮。心裏老大不痛快,也不理兩孩子,轉身就走了,當晚他就沒回來。


    連著幾天沒看見雲丹,孩子們不高興了。自從他們會認人後還沒跟阿爸分開這麽長時間,兩人被小瓊瑪騙說阿爸是跟他們在玩躲貓貓。兩人很喜歡玩這個,一開始隻是用手捂住臉,然後突然把手放開,他們就會高興的“咯咯”笑,後來隨著他們活動範圍的擴大,越玩難度越高,要藏到櫃子裏床底下,最後發展到整棟屋子。經常是瓊瑪躲在一個角落裏,雙胞胎在侍女的帶領下邁著小短腿到處找。這回輪到阿爸躲起來,興奮的雙胞胎自出生以來首次聯合行動,將整棟房子都找遍了。最後當然是沒有。


    這天一大清早,阿奴還沒起床,就被兩小祖宗給壓的喘不上氣來,“阿爸!阿爸!”兩人上躥下跳討要父親,差點將自己阿媽給踩暈過去。


    阿奴在頭上被踩了一腳之後火了:“阿爸不要你們了。”


    雙胞胎一愣,頓時嚎啕大哭,他們雖然隻會講十來個詞,但是早就能聽得懂很多意思。


    她無奈地爬起來,抱起哭得昏天黑地女兒:“你們要阿爸?”


    兩孩子滿臉淚痕的點點頭。


    沈青娘跟進來:“他倆鬧一晚上了,跟他們說早上雲丹就會回來,他們才肯去睡的。”言下之意,你就服個軟吧,先把孩子爸找回來。


    沈青娘這段時間很不待見雲丹,今天居然為他出頭?阿奴眯著眼像隻小狐狸一樣看著沈青娘。


    沈青娘一笑:“還不快去。”


    阿奴湊上去:“青姨,你不討厭雲丹對不對?”雲丹這些天看見沈青娘就躲。一物降一物,雲丹怕青姨,她還想叫沈青娘去把他弄回來。


    “要不是看著孩子可憐,哼。”沈青娘嘀咕一句,一把拉過阿奴按在椅子上,嘴裏念念叨叨:“像個蓬頭村婦似的,好歹也算是個王妃了,怎麽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頭發梳好,穿漂亮點,過去找他。讓他後悔死,放著這麽漂亮的老婆不陪,跑去寒風刺骨的河邊挨凍。再說看這天,隻怕暴風雪要來了。”


    阿奴笑嘻嘻地讓沈青娘給自己梳妝。小夕槿和夕洛也被侍女們趁機抓去梳洗。


    雲丹沒走遠,就在那天比賽拔杆的地方安營紮寨。天氣漸冷,下了幾場小雪。主子不回家,拉隆也不敢回。顧不上新婚燕爾,跟著達熱等人冒著嚴寒也在雪地上紮起了帳篷。幾十頂白色帳篷一字排開,看著有點小壯觀。


    沿著有些幹涸見底的麥曲河,阿奴一手抱著穿的圓滾滾的小夕槿,一手牽著夕洛慢慢地走到營寨前,對迎接出來的拉隆直笑。據說他現在連眼神都不敢亂瞄,更別說四處找女人了。至少阿奴的眼睛掃視範圍裏少了拉隆與女奴調情的身影,話說這個景象橫貫了她的少女時代,一時間看不見還有些懷念。


    拉隆老臉一紅,指指帳篷:“主子還沒起來。”他們幾個終於可以鬆了口氣回家了。王妃再不來,隻怕裏麵那位下不來台。不知道又會搞出什麽幺蛾子。


    阿奴放下孩子,對準那頂最大的帳篷問道:“記不記得?阿爸的帳篷在哪裏?”


    過了打箭爐,一路上他們都是住這頂白帳篷。孩子的記性都很好,小手一指,奶聲奶氣異口同聲:“是那個。”


    “去吧。”阿奴在他們屁屁上拍了一記。


    雙胞胎像是得了號令,隻看見雪地裏兩個紅色圓球滾滾上前,直直地撞進大帳裏。裏麵的雲丹大叫一聲,聲音裏透著驚喜。隨後看見他抱著兩孩子急忙搶出來,看見雪地上一襲白狐裘俏生生立著的妻子,他想笑一轉念臉又放下來。


    阿奴嫣然一笑,殷勤地迎上前去,抱過兒子,嘴上卻低聲警告:“夠了啊,再敢端架子我就回去了。”那聲音隻有兩人可以聽見。


    雲丹氣結,然而幾天不見實在怪想她的,加上寒流來襲,雪花紛飛,帳篷頂上都積了一層雪。凍了幾天的王爺大人就驢下坡,連忙裂開白牙笑得那叫一個歡實。


    雙胞胎最高興,哪裏理會大人們底下的暗潮洶湧,揪著雲丹的胡子對小瓊瑪大叫:“找,找。”意思是找到了。


    晚上,狂怒的北風呼嘯而至,夾雜這大片的雪花直直的拍打在窗欞上。雲丹一進屋,一股暖氣撲麵而來,他舒服的長籲一口氣,脫下外袍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地盯著阿奴,映著燭光,兩眼灼灼似火。


    阿奴知道他還想讓自己道歉,歎一口氣摟著他的脖子偎坐在他身上,決定換個他能接受的說法:“傻子,朗生不是財產?如果像兵器一樣,咱們多多保養,是不是可以延長使用年限?”


    雲丹黑著臉:“難道讓他們光吃飯不幹活?”


    阿奴心裏唾棄了一下,萬惡的奴隸主,嘴上卻隻能勸說:“如果讓他們吃飽穿暖少生病,他們可以活的長久些,為你做的事情也更多,創造的財富也更多。還有,萬一他們貧病交加早早死了,你不止要付安葬費,還要重新買過壯勞力,那可是一大筆錢。再說我那天看了看,一個個不過是三四十歲,跟你和拉隆差不多呢,正是最強壯能幹的年齡,換做在中原,這年齡還能上戰場。可是他們看上去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比索朗旺堆年紀還大似的。就算是索朗旺堆,也才五十來歲。”阿奴想雖然由奴隸主變成資本家不大可能,不過待下人寬容一些總能做到。


    雲丹不語。


    阿奴繼續說道:“還有啊,朝三慕四你知道的,就是少發給猴子一個板栗,他們都知道起哄,更何況人。你要克扣他們的糧食,萬一他們起了異心引狼入室怎辦?現在你外有強敵,內部可千萬不能出了什麽紕漏。”


    雲丹想張嘴,阿奴卻把他口掩住:“我知道,你是說他們是朗生,可是你不能否認,他們是人,會說話會走動會思考的人,一樣是魔女和神猴的後代。就算按吐蕃的說法,他們是前世有罪今生來贖,但是咱們不能隨便亂造殺業對吧?就是納森和尼爾斯他們,你都知道給它們喂點好的。你不想自己下輩子過的好些?那這些年給寺廟的大筆供奉又算什麽?”


    雲丹臉色鬆動了些:“我知道,阿奴瑪,如果你下輩子還記得前世的事,會不會忘了我?”他知道阿奴的前世記憶不完整。


    阿奴愣住了,她很不喜歡前世今生的話題:“我們在說怎麽對待奴隸的問題。”


    雲丹摟緊她:“都依你,本來就是女人當家,別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都依你。”他湊近妻子耳邊逼問:“說說,要是下輩子你忘記了我怎辦?”


    “別貪心,這輩子還沒過完呢?”阿奴翻個白眼,封住他的唇,邊親邊說,“我們專心過完這輩子,誰知道往後的事呢,萬一我灰飛煙滅了,用什麽來記得你?”


    “你不會。”雲丹急了,抱起她倒在床上。他忽然覺得懷裏的死丫頭說不定真的哪天說不見就不見了,不禁心中恐慌。阿奴的來曆古怪,雖然他去過阿奴族,但是幼年時百聽不厭的神秘傳說造成的印象哪是那麽容易改變的。他總覺得阿奴和納達岩之間有一種看不見的聯係,哪怕他們無法再有肉體聯係,那可是個巫師。他隻有通過一件事才能證明這個姑娘在自己懷裏停留過,自己曾在她身上留下過印跡。


    情潮一下子來的洶湧激烈,他來不及脫衣服,掀起阿奴的裙子,自己撩開袍子身子一挺就重重地湊進去,阿奴被他弄得生疼,見他咬著牙關用力,臉上青筋暴突,連忙環住他的脖子親上去,含糊地安撫道:“別這樣,會弄傷自己的。”


    雲丹覺得滿嘴發苦,一腔積鬱無處發泄,隻有更加劇烈的撞擊才能讓他找到突破口,阿奴被他撞得亂晃,隻有緊緊地摟著雲丹才覺得自己不會飛出去。突然他用力過猛,阿奴的頭一下子撞到床板上,雲丹嚇了一跳,看見妻子皺著眉頭,連忙緩下速度,幫她揉揉頭。


    阿奴無力地歪在枕頭上細細的喘息著,隨著他輕輕擺動。昏黃的燈光像一層蜜一樣塗在她圓潤小巧的肩頭,她蹙著眉,瓷白如象牙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雲丹愛憐地撩開她耳邊的青絲,輕輕咬住了那如珍珠般的耳垂:“對不起,我會輕點。你確定下輩子不想看見我?”


    話題又繞回來了,阿奴連忙打住:“以後再說吧,我又不是神仙菩薩,哪記得下輩子的事。”


    雲丹還想糾纏,卻被阿奴堵住他的嘴,三兩下他被撩撥的欲火重燃,等消停下來,阿奴又睡了。他悻悻然隻得罷了,心裏盤算著哪天找納達岩問一下,總要將下輩子綁在一起才行,特別是隻能有他一個。


    阿奴哪裏知道某人未雨綢繆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一心盤算著莊園日後的出路。


    卓瑪看了看她勾勒的計劃,裏麵甚至包括了養雞場。她一皺眉:“這裏養雞賣給誰?”


    “過路的馬幫。”阿奴回答。


    察雅是個小型中轉站,過路的馬幫都要在這裏補充一點糧食或者木材,酥油,青稞酒什麽的。吐蕃人敬佛不肯殺生,滿山的野味沒人打,那些長期走馬幫的人隻能入鄉隨俗,就算實在找不到糧食,也隻敢偷偷的狩獵。不能光明正大的。


    牛羊實在太大不好攜帶,不過雞鴨就不一樣,裝在籠子裏做好隔板掛在騾馬身上可以活很久。當然活物帶著還是很不方便。可以做成臘雞臘鴨臘豬肉,那個就好放了。又符合中原一帶漢人的飲食習慣。


    但是卓瑪還是很猶豫。阿奴提醒她:“大嫂仁欽卓瑪手裏據說有一個小莊園離拉薩很近,咱們向她租吧,養了雞鴨就可以直接拉到拉薩去。那些貴族老爺們整日裏吃牛羊肉,換換口味肯定願意的。”


    卓瑪遲疑了一下。


    阿奴笑起來:“我算過了,那個花不了多少錢,卻比在種地劃算,察雅和洛隆都是土地貧瘠,一克土地上長不出多少青稞來,光靠農業沒什麽收入。”


    至少撐不起一支小型軍隊。雲丹不過打一場大仗,就揮霍掉了幾輩人的積蓄,這樣下去,就算那些領主的稅收上來也不夠用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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