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的時候雲丹回來了,他匆匆地抱起孩子親了親,然後嚴肅地看著阿奴不說話。


    “紮西回領地了?”楚瑪已經探聽了消息。


    雲丹眼神閃爍:“這是個好機會,隻要解決了他,別的領主再各個擊破,就容易地多,三岩到色莫崗到玉隆草原那一帶咱們就可以暢通無阻。”


    阿奴默然,別的人都好說,唯有那個紮西和央金真真是生死仇人,如附骨之疽,不除不快。隻是這天氣,阿奴看著外麵亮的刺眼的雪光,昨晚剛剛過去一波暴風雪。


    良久她長歎一聲:“我們等你回來,阿爸那裏我盡量瞞著他。”


    雲丹摟緊她和孩子:“我會盡快趕回來。。。。。。”


    “別急。”阿奴連忙打斷他的話,“該怎麽著就怎麽著,慢慢來,這裏有我和叔叔呢。”無論做什麽事都最怕心急,一急就出亂子。


    “我已經叫人去察木多找師父過來。”雲丹抵著她的頭,細細的交待了一些要注意的事,“紮西帶的人馬不多,這裏留四百個人還有達熱,外麵一切聽叔叔和他的。你隻要看好阿媽她們還有孩子就好。他這次突然回來的蹊蹺,我在這裏,他本不敢回來才是。不過機會實在難得,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若是能夠一次解決,咱們以後就可以安逸了。萬一有人突襲,實在危急的時候,莊園裏還有奴隸娃子。主人拿寶物,仆人吃好肉。渡過這次難關,統統論功行賞,就這麽告訴他們。”他現在萬分慶幸自己那時候由著阿奴做主,改善了奴隸的生活。剛才他去奴隸住的矮房裏查看了一下,冬天沒事做,他們吃飽穿暖休養生息,有些人氣色好了很多,看他的眼神也跟以前那種麻木呆滯的狀態不大一樣。阿奴說的對,對自己的財產要好好保養。


    “那要萬一是個圈套?這一路上有沒有可以埋伏的地方?就像上次咱們去青唐城被回鶻人伏擊的那個峽穀。”這種天氣被人伏擊真是糟透了。


    “旺丹的人一路都在哨探。”雲丹自己常幹這種事,對此自然萬分小心。他蓄養千名私兵的消息早就傳了出去,這場戰鬥遲早要來。他賭的就是天氣惡劣又是過年,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不會出動。


    “雲丹,你很聰明,可也別把別人當傻子,你想趁暴風雪突襲,若是紮西也這麽想怎辦?”阿奴心裏很緊張,偷襲跟正規作戰不一樣,至少這次雲丹要身先士卒。


    “阿仲說你是他的平安符。我發現,有你在,我總是贏。就是上次你被寇斯曼抓去我一樣還是贏了,你也勝利大逃亡。”雲丹揉揉她的頭發,拋出幸運論以安其心。


    講起上次,阿奴還是迷惑不解,想想他那時對自己不理不睬,心中發惱,手照著他的腰狠狠地擰下去:“上次你發什麽神經?”


    雲丹沒想到時隔幾年她突然開始算舊賬,痛得“嗷嗷”直叫。見阿爸突然手舞足蹈,雙胞胎拍手大笑。


    他抓牢妻子的手,顧左右而言他:“阿岩還在仁達寺,也叫他回來幫忙吧。”隨後笑嘻嘻地在阿奴臉上親了一記,揉著腰跑了。


    阿奴半才回過味了,他在吃醋?這人的小心眼真是沒邊了,也不看看當時是什麽時候。


    雲丹在父親拉格麵前露了下臉,偷偷地告別母親。帶著犛牛還有一共六百名勇士悄無聲息的出發了。


    這一次不同以往,阿奴心神不寧。她跟叔叔貢布和達熱商量著讓整個莊園開始備戰。


    冬天的凍土很硬,挖壕溝是不可能了。他們隻能在厚厚的大雪上做文章,在雪下麵安上撲獸夾子,竹釘,絆馬索。。。。。。然後掃平一切陷阱的痕跡,每天檢查,日夜巡哨。


    莊園裏的緊張氣氛拉格也感覺到了。他已經很虛弱,初一那天不過勉強起來主持家宴,之後又躺倒了。他什麽都不能幫兒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他後腿。既然大家一心瞞著他,他也就不問。


    雪晴了沒兩天,暴風雪又到了,比上次的更加猛烈。晚上,大雪壓塌了幾間奴隸住的矮房還有一座穀倉。這座莊園實在太古老了,明年一定要想法子重修。阿奴頂著狂風暴雪,一麵指揮人扒開廢墟救出受傷的奴隸一麵在心裏盤算。


    頓珠和卓瑪等人在佛龕麵前一直合掌念叨。


    雲丹也被這場大雪困住,實在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隻有下令在一個背風的地方紮營。走進帳篷的時候,他看見紮西平措手裏抱著個寶貝似的包裹正左擱右擺沒處放,他用馬鞭點了點:“這是什麽?”


    紮西平措連忙閃身:“還沒看,這是臨走時王妃叫楚瑪給的,說是緊急情況報信用,不能受潮的。”外麵滴水成冰,雲丹的馬鞭一拿進來,上麵結的冰碴就化成了水。


    “打開看看。”


    這是個包的嚴嚴實實的牛皮袋子。紮西平措一打開愣住了:“漢人的炮仗?”好像是給在中原給小主子們買的。


    雲丹額頭直冒冷汗:“那個傻女人,這裏一路都是山,一點響動都會引起雪崩。”還好他先看見了,要是紮西平措拎不清給探子拿去用了,那真是要出大事。他是負責哨探的。


    “王妃交待過了,過雪山不能用的。”紮西平措連忙解釋。就是平常的季節過雪山,他們也要屏聲靜氣,生怕驚動了山神,引來雪崩。王妃不會不知道這個。


    雲丹想想:“你還是收好吧。”這個東西實在危險。


    雪下了三天,等他們可以上路的時候,帳篷已經被埋了大半。


    一路上雪仍然在下,但是小了很多,輕輕揚揚的雪花飄落在他們的虎皮帽子上,看起來個個都像白頭翁。


    連下了兩場暴雪,爬山的時候積雪更深。雪深過膝,最深處直沒到大腿上,要不是有上百頭犛牛開道,這種天氣出門根本是尋死。放眼望去,山也是雪,雪也是山,望起來無涯,走起來無邊,起起伏伏,連連綿綿,似乎永無盡頭。有時候突然狂風大作,身上的皮袍像是窗欞上的破紙一樣,在風雪中撲撲作響。


    紮西平措和旺丹的手下謝達負責哨探打前站。他和手下並不是很熟悉這一帶,但是謝達在這條路上走過幾個來回,都是由他一直負責監視紮西的領地。他們在一條岔道上迷了路,大雪改變了附近的地貌,看起來白茫茫一片。


    謝達急得原地打轉:“是雪山女妖出來了。”那妖精最喜歡讓路人迷途。


    紮西平措是羅桑的武士,阿奴當年就被人誣陷說她是雪山女妖,為了這個,他們這些底下的武士們沒少對人拔刀子,隻是阿奴主子不知道而已。一聽又是雪山女妖,他有些不高興。他素來心眼多,拉隆那個沒腦子的跟他沒法比。跟了雲丹和阿奴這些年,主子是怎樣的人,他清楚的很,不過是個有些脾氣比較聰明的小女孩罷了。


    他冷笑一聲:“看來是那個央金使的妖術。”搬弄是非的舌頭,如同鋒利的鋼刀。那個央金隻怕才真是女妖。


    幾個武士紛紛讚同。她四處說王妃是女妖,一點證據也沒有。可是自己見過王妃很多次,除了比別的女人漂亮以外,沒看出什麽妖氣來。再說她的阿爸是大喇嘛,第一個丈夫也是大喇嘛,連紅教掌教都出麵澄清了。色莫崗那個頭人隻怕是被央金的妖術迷住了,才敢質疑掌教的話。


    謝達苦著臉:“這是個三岔路口,一條往江達,一條往色莫崗那邊,一條就是咱們的來路。”意思是走錯了就南轅北轍了。


    最後他們分兵兩路各自哨探,紮西平措想起了那包炮仗,打開一看還沒有受潮,連忙分給了謝達一半,千叮萬囑一定要在緊急情況才能使用,這個聲音很響。


    紮西平措帶著五個人分散開來走了半天,進了一個山穀。天色變暗,轉眼漫天大雪紛飛,迷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不想被埋在雪裏,他們隻有向上爬,好不容易到達了山頂,那裏的雪更大更深了。他們既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下山的路,隻能在雪窩裏打轉悠。這裏沒有可以避風的石崖,沒有無雪的死角,除了厚厚的積雪什麽也沒有。


    在找路的時候,他的馬突然踩空,掉入了很深的雪窩,他慘叫一聲就被死死地壓在馬身子底下,一動都不能動。那馬的四蹄觸不到地麵,使不上力氣,它自知壓倒了主人,喘著粗氣,拚命用嘴巴作為支柱想站立起來,嘴裏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一片白雪,但是徒勞無功。


    同伴們下了雪窩,使力拉上那匹馬,將他抬上來。但是馬和紮西平措的腳都斷了。眾人正想將他抬上自己的馬,山穀裏突然傳來一陣踩雪聲,聽著人數不少,有個叫戈達的連忙走出去查看,卻是爬著回來的,他壓低聲音:“有人來了,大約一百來人,不是咱們的人。”


    雪窩外一片寂靜。荒山野嶺的,這個時候不該有人。紮西平措吩咐:“再去看看。“


    不一會兒,另外一個白巴又爬回來:“他們不走了。”


    紮西平措毛骨悚然,王妃說對了,紮西回來是個圈套,對方要設伏。戈達他們要是帶著自己很難瞞過那些人走出去。他們出來一天一夜了,若是不趕回去,很快王爺就會派出第二撥人,他看看天色,想起包裹裏的炮仗,有了計較。


    “你們悄悄先走。”雪停了,趁著他們還沒做好準備,一時間不會發現。他咬牙別過臉去命令:“把馬殺了吧。”這匹馬跟了他多年。


    白巴看著紮西平措不肯動,那是他的師父。紮西平措催道:“快點,主子還在等信呢,要是再來一批人驚動了他們就麻煩了。”


    白巴繼續查看了一下山穀裏亂哄哄跟無頭蒼蠅似的伏兵。呸,真是差勁,這樣的人馬也敢拉出來顯眼。他一咬牙,將紮西平措的馬殺了,用雪埋住。將師父又搬回雪窩裏藏好,幹糧氈毯全部留給他。然後帶著馬和同伴由另外一邊摸尋著路悄悄下山。他們是探子,馬都上了籠頭不會亂叫喚。


    他們早就迷路,又不敢驚動那隊人馬,小心翼翼走到半夜才找到來時那條路上立著的標誌,軍情緊急,路再難走他們也不敢停留。突然白巴叫了一聲:“快看。”


    幾人回頭,隻看見身後地山頂上冒出一串串閃亮的煙花,劃破了漆黑的夜空。那正是他們來的方向,他們呆住了。煙花轉瞬即逝,一切又歸於沉寂,過了一會兒再沒有動靜。


    白巴不知道炮仗的存在,琢磨不清出了什麽事,隻好繼續悶頭趕路,心裏不詳的預感愈來愈強。突然他們聽見一聲悶響,眾人再次回頭。那股悶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沉重,大地開始震顫,身下的馬開始掙紮驚跳,白巴驚叫一聲:“那是雪崩。”


    山神發怒啦。眾人再顧不上其他,在雪地裏拚命往前趕。


    白巴他們走了很久以後,山上的紮西平措直等到天黑,才聽見山穀裏的動靜平息下來。他很擔心後一撥探子已經趕過來,更擔心白巴等人還是沒能找到下山的路。


    突然山穀下傳來一陣騷動。


    紮西平措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感覺似乎準備開撥的樣子,他急了,這要是迎頭撞上毫無防備的同伴可怎麽辦?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走了。他咬牙抖著發僵的手指敲了好久的打火石點燃火絨,引發擺放在一臂遠的炮仗。哪知道,他哭笑不得,王妃給的是煙花,聲音不大,不過“噗噗”幾聲火花衝天罷了,根本引不起雪崩。難怪她會說點這個報信,他和雲丹都把這種煙花跟炮仗混淆了。


    他聽見山穀裏的人開始往上爬,剛才那陣子煙花照亮了夜空,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見。


    看來走這條路是沒錯,偉大的紮西平措從來沒有找錯路。他得意地咕噥了一句,心想,白巴他們不知道到哪了。有些無聊地拿起剛才點燃的火絨對著剩下的煙花繼續點,突然“嘭”地一聲巨響,他耳朵都快被震聾了。當山頂的積雪“簌簌”往下掉,山穀裏一陣驚叫,周圍的聲音轟隆隆越來越響,最後淹沒了自己的時候,他想,王妃給這包煙花拌炮仗是不是想叫他自殺。他哪知道,那根炮仗的存在,連聰明的王妃娘娘也不知道,當初買的時候就混進去的。


    雲丹等人也看見了那陣一閃而過的煙花,隨後就是大地開始震動,營地裏的馬驚恐的直立嘶鳴。眾人驚慌一陣見四周沒有異狀就安靜下來,應該是不知道哪一處雪崩了。


    他想起紮西平措包裹裏的炮仗,心知不妙,紮西平措知道那是什麽,居然還使用出來,隻能說明前麵出了問題。雲丹連忙再派人前往查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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